第15章(2 / 2)
男子天性没有女子们的害臊,他忙忙的系好裤子伸开双手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韩覃左右四顾,仅有的一点路基叫她压塌,再要往两边都不可能,惟今之计也只能是从这里溜下去溜到这荒草滩上去。那人以为韩覃是怕自己要非礼于她,忙拍胸自白道:“小姑娘,在下姓陈名启宇,是来京的考子,并非坏人,你若信我就跳下来,否则一会儿树杆断裂才叫糟糕。”
原来这就是方才自己还翻过其闱墨的那位陈启宇,其人性子虽有点冒失,却也不失为个器宇宣扬的少年公子,只可惜他那尿完抖两下的样子印在韩覃脑子里怕是再也挥不去了。
韩覃叹息一气才道:“我并非怕公子是坏人,而是怕冒然跳下来会压死公子。”
她这番话说的认真,抱着棵小树瑟瑟发抖的样子亦有些可笑,这认真又可笑的模样逗的陈启宇忍不住笑起来:“姑娘放心,你这点份量当还压不死我。”
韩覃亦觉得这小树叫自己渐渐往外掰着只怕不时就要折断,索性眼睛一闭叫道:“我跳啦!”
陈启宇果然一把就将韩覃搂住,叫坠势冲着转了个圈才放落在地上。韩覃回头看那丈高的地方上叫自己踏掉的白土,敛衽礼道:“多谢陈公子。”
她多看一眼陈启宇,就要多想一回他方才抖两下的姿势,伸手撩了裙子便去寻小径往山下跑去。
禅院中,唐牧负手在禅院中踱着步子,等了半天韩覃不来,便微微簇起了眉。如了冷笑道:“唐修撰,难道你至今都不知道,你那小外甥女儿是个假的。”
唐牧鼻息一笑道:“本来,我应该叫陈卿把你送到北镇抚司诏狱去,那里有数不清的酷刑,可以叫你这老尼婆临死前好好消受消受。可那终不能磨灭你驯服韩覃时,烙在她心上的恐惧。她折磨人倒是很有一套,一会儿等她来了,无论你曾在她身上施加过什么,我都让她一点一点还给你。”
如了眼睛瞎了,耳朵越发灵敏,随着唐牧渐踱的步子左右乱转着,哈哈大笑道:“那柳姑娘曾受过的苦与煎熬,又有谁能还给韩覃?”
唐牧果然止步,脸色乍变,声音冷的落地能成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了哼哼笑个不停,左右四寻着唐牧:“柳琛到渡慈庵时,还是活的。我从河间府将她挥出来,她心感谢我不及,我便是不用韩覃,凭着柳琛对我的信任,也能从你们唐府谋到银子。可韩覃那孩子,在大理寺女监内呆了三年,炼得一幅黑心肠,如蛇如蝎,趁着夜深人静无人知,喂了碗□□给柳琛。既柳琛死,我无奈之下,才会叫她冒名顶替,否则,两个并不完全相像的孩子,我何苦要冒那个险?”
那孩子并未叫唐世坤掐死,到渡慈庵时还是活着的?
唐牧忽而恍然大悟,为何韩覃会对他有那么深的惧意与戒备,她必定以为他听了如了一番曲意歪词之后,也会像对唐世坤一样对自己。
他转身飞奔出院子,一路上坡走到大殿后,见熊贯抱臂在那里守着,上前扳转他肩膀吼问道:“表姑娘去了那里?为何这么久还不回去?”
熊贯指了指远处女墙后隐隐茅房的瓦檐道:“在茅房!”
唐牧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好,他回身指了指禅院道:“去,把那老尼姑给我杀了,临死前让她多受点苦!”
他已经预感到不好,见陈启宇自茅房后的小径上走过来,远远呼着先生,应付了一声上前问道:“你可曾见个半大的小姑娘,在那茅房后面?”
陈启宇指了指下山的小路道:“确实见过一个,方才极快的下山,跑了!”
……
身上小团花的薄单长衣脏的看不出颜色来,头上两支镶珠花的簪子与两耳的丁香米珠耳坠早就换成了吃的,此时又渴又累瘫坐在集市口上,偏那旁边要饭的老叫花子以为她是个来抢饭吃的,不停拿拐杖捣着韩覃叫道:“小叫花子,你懂不懂规矩?这是老子的地盘!”
韩覃往外挪了挪,如今已是交四月的天气。川蜀一带气候早温,但仍然潮湿无比。又一路时时下雨,连连的阴雨浇得韩覃一直不停咳嗽,好再总算没有因为发烧而失去神智,至少还能清醒着走路。
她一路逃出京城,先叫立志要上香山救如了的妙凡所抓,在得知如了已死之后,将她带到了蜀中白莲教聚居之处。她叫妙凡扣着当了七八个月的奴仆,好容易才觑机逃了出来,一路不停的东冲西突想要跑回太原府去,但今天确实是撑不住了。那怕这石垒的墙根下潮湿无比她也不肯起来,任凭那老叫花子不停用拐杖捣着,恰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当她自唐牧身边逃走时,可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在外行走是这样艰难的事情。
忽而,一个胖壮憨憨的十七八岁男子走到韩覃面前站着端详了许久,扬手唤同伴道:“书学,快来看看,这位小娘子怕是生病了。”
不一会儿一个同龄的年轻小子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位中年妇人。她卸下肩上背篓,自篓中取出两块炸的金黄黄的香油米花来递给韩覃,见韩覃抓过去狼吞虎咽的吃着,皱眉问道“小娘子是那里人,怎的不回家去?”
韩覃见这中年妇人头发拢在脑后绾簪,身上一件蓝布斜襟半袄,是个乡村妇人打扮,又那身后站的两个年轻人俱是老实人的模样,吃完米花舔着手指言道:“小女意外沦落到此,想回山西太原府,无奈身无盘缠又不识途,才弄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中年妇人闻言索性解下身上褂子蹲下给韩覃围上,又自怀中换了七八个铜钱出来掂了掂皆数给韩覃:“我们乡村穷人家没有太多钱,这些给你做路费好回家,好不好?”
韩覃这才明白她是将自己当成个乞丐了,忙推拒道:“大娘,这些钱并不能叫小女能回太原府去,反而要花光您的积蓄,我不能要。”
中年妇人抬头问身边的儿子:“书学,太原府在那里哟?”
她儿子亦蹲到韩覃身边:“太原府好远的,一千多里路都不止哦。”
方才那憨胖小子亦蹲围到韩覃身边说道:“不如去我们家歇得几日,等我有时间了亲自送小娘子去。”
李书学亦点头:“是喽是喽,去我家吃住几日,或者写封信给你家人,到时候叫他们来接你也可以的嘛。”
韩覃抬眼看看李书学,又看看旁边的大志,再看看书学他娘,一路上唯一愿意无偿伸出手的几个人,她伸手给书学娘:“大娘,我虽不会洗碗做饭干农活,却可以学,您就将养我几日,我写信给我太原府的舅舅,他自然会来接我。”
书学娘顺势拉韩覃起来,咧嘴笑道:“多少日都无妨,我们也是来此处赶集,家却不在此处,路程还遥远的很,你若走不动我叫书学背你嘛。”
大壮忙拍拍肩背:“我来背小娘子就很好嘛,我有得是力气!”
韩覃听着这川蜀味的方言,也实在是无力走路,止步左看右看,终究觉得李书学太瘦只怕背不动自己,遂指指大壮道:“小女实在走不得路,不如请哥哥背几步叫我缓一缓。”
☆、第25章 武
大壮负她在背上走着,书学便在旁介绍这地方。听他一路讲韩覃才知道,自己从人拐子手里逃出来之后,这一路乱走乱撞竟然一直走到了嘉定州偏西南的小凉山一带。这一路从集市上走出来曲曲绕绕皆是山路,缓势爬上渐渐的高山地带之后,越走山路越崎岖,有许多地方皆是一个石窝一个石窝的往上攀着。
李书学年轻后生竟也走的气喘嘘嘘:“虽说路难走一点,但我们拗古村是个好地方,等小娘子到那里就知道了。”
韩覃叫大壮背着走了一路,此时见山路难行想要下来自己走,大壮却死活不肯,一个劲儿辩解道:“小娘子,我有的是力气,你就叫我背到村子里我都不累,快好好的趴着。”
走了这一路韩覃也才知道,原来李书学是拗古村唯一一个读书人,就在山下那集市上书院中读书,今日也是因休沐,他娘和大壮才下山去书院接他回村子。
她本以为不过是离集市不远的小村子里歇歇脚而已,谁知这几个人太过热情,大壮一路背着她爬山她又不好说不肯去了,如此越爬越高越走越远。
走了约摸三个时辰,从清清早时的雾气濛濛走到天色晌午时他们一行人才爬上一座极高的高山。李书学远远指着阳光洒落青石上的山峰道:“这叫龙头山,而我们拗骨村恰就在龙的眼睛上,是个如世外逃源一般的地方,等姑娘一会儿到了就知道喽。”
韩覃叫他说出些好奇来,遂眼巴巴的亦是等着要看这拗古村究竟有多好看。大壮背着她绕过一片山崖进入两夹的一片山凹,往前走了约摸一里多的路程,路越走越窄,最窄处只容一人通过,路边一股溪流潺潺而出,响动有声。
过这最窄的一线天不过三五步远,然后便是豁然开朗的一座清泉展现在眼前。大壮这才放下韩覃,叫她自己站定来看。
韩覃往前走了两步,见那清泉与自己视线齐平,再往后是一片石灰砌碎石的围墙晏坝,沿着泉岸砌出弧线优美的半弯来。而那晏坝上面则是碎石砌成,青苔遍生苍苍绿的一幢幢屋子,层层叠叠叠七八户人家,沿缓缓的山势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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