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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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沉默了好半晌,恍然大悟:“如此也难怪了,奴婢就说这事怎么如此突兀!可现在想一想,殿下最想与王氏做亲的时,可不是与娘子关系最好的时候。那时殿下白日里欢喜,夜里辗转反侧,常常魂不守舍,不知神思何处。娘子有一段时间不去阑珊居时,殿下脾气坏了许多,暴躁又易怒……咳咳咳……奴婢的意思是,殿下那时心事颇重。”

柳南见皇甫策不经意划过的目光,忙改口道:“殿下心思玲珑,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地里,总是能……能让自己过的很好。阑珊居里,奴婢都跟着殿下沾光,当初那一府的人,谁不尊称奴婢一声柳管事,对裴总管也是只能如此。”

柳南干笑了半晌,不见皇甫策在开口,小心翼翼道:“殿下让他们进来伺候更衣吗?”

皇甫策半垂着眼眸,遮盖了情绪,许久许久,轻声道:“贺明熙呢,一年不见,可忘初衷?”

柳南怔愣当场,纠结了半晌,试探道:“以奴婢对娘子的了解,想必生气归生气的,肯定不会忘了殿下的。不然,殿下寿诞,娘子又何必让人千里迢迢的送寿礼?……咳咳咳,虽说寿礼看似送得……可若是当真忘了,也大可不理不问,又怎会如何有心?”

皇甫策沉默了半晌,轻笑了一声:“谢放为人如何?”

柳南道:“奴婢当年也听老人说过谢氏的几个子弟,那谢放虽是优秀,但到底是个庶子,哪有机会入宫。这世道,生下来就分好了三六九等,如何努力又怎能与殿下相提并论。殿下此时彷徨,是因为还不曾见到娘子,一会见了人,心也就定了。”

柳南等了半晌也不见皇甫策说话,忙又道:“咱们做了那般的事,殿下只管让娘子出气就是了。当初娘子待殿下那是何其的好,又怎么会真的舍得殿下。娘子生气也不见得是坏事,若是不在意了还生什么气啊!那谢放在奴婢看来,也不过是娘子没有办法的选择啊。”

皇甫策缓缓睁开了眼眸,看了一会柳南,浅浅笑道:“那些选择,何尝不是贺明熙对世俗的妥协。”

第156章第六章:一寸还成千万缕(20)

天刚亮,一匹快马,停在安定城楼下。

有人快速的开了角门,将人放了进去,那骑快马直奔穆府而去。

穆府的早上,一如往日的宁静。自入了腊月,穆长白忙于公事,已接连半个月宿在了外书房。秋姨娘在后宅左等右等,等不着做主的人。这日天蒙蒙亮,就端着昨夜煲好的汤,亲自来了外书房。此时,秋姨娘正亲自伺候穆长白穿官服,蹲下身来,仔仔细细的将长袍上极细微的皱褶都拉平。

穆长白已年过四十,脸色微黑,模样很是周正,看起来也有几分为官的气派。余光看秋姨娘憔悴又委屈的模样,着实有几分心疼与无奈。秋姨娘母子闹出了这般大的事,可从始至终,穆长白虽是生气,但也连句责备的话都不曾说过。

穆长白拉起委委屈屈的秋姨娘,叹了口气,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疏忽了你。你该知道,四郎可不光是你的儿子,更是我的儿子,我心里也惦记着呢。可这事正在风口浪尖上,想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出来,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秋姨娘顿时泪如雨下:“可那顺天府的大牢是什么地方啊!如今都快一个月了,也不放人,也不给个说法,成儿自小哪里吃过这般的苦楚。那贺氏着实欺人太甚!待到来日,我定不会让那小娼妇好过了!”

穆长白无奈的一笑:“还来日呢?贺氏敢如此,只怕是宁愿让嫡长女老死家中,也不会将她嫁给四郎了。”

秋姨娘满眸讶然:“什么嫡长女!她母亲不过是个继室,那中宫养大的才是正牌的嫡长女!这对母女将真正的嫡长女挤得没有出路,能是什么好货色!她如今已是这般,除了跟着咱们,还能嫁给谁?谁家的女儿,还有老死家中一说!我可怜的成儿,如今还在大牢里……”

“人家的家事也不是你能管的,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虽品级不高,但好歹还有些情面在,四郎在牢里吃不了苦,能长些教训最好了。平日里也是让你惯得太过无法无天了,那贺氏大娘子好歹也是钦定的太子侧妃,你们母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话虽看似说得严厉,声音却温温和和的。

秋姨娘以帕掩脸,哭道:“妾身也是想给成儿娶个好娘子,贺氏好歹是个士族……那知道会出这样的事,贺氏竟还翻脸无情了!这人选也是夫人给看中的!妾身就说没有那么好的事!谁知道出了这些个事!”

穆长白心里虽知道秋姨娘有意攀扯正妻,可也无心怪罪:“什么妾身不妾身的,竟学那些做派!我何时将你当做妾了?你看中贺氏也没什么错,但是贺氏庶女对成儿来说,已是高攀了,你怎么还敢惦记人家订给太子的嫡女?……你也是单纯,即便是有心做这事,为何不提前与我商量商量?如今鸡飞蛋打不说,连四郎都赔了进去。”

秋姨娘哭着嗔怒道:“我只是一时贪心,也不曾安什么坏心,若非我与阿欣有旧,哪里会相信她的话。不过事已至此,阿欣母女也没落到什么好,听说她直接被贺夫人打断了双腿,那个庶女也被关了起来!那贺夫人如此厉害,有本事就别让她的女儿嫁过来!不然……哼!”

穆长白忍不住笑了一声,柔声道:“都闹顺天府去了,怎么还惦记人家女儿进门呢?你既是那么喜欢这门亲事,当初就不该让成儿在人家府门口闹起来,也不知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你哪那是去结亲的,分明是去结仇。你以为士族门第,就跟当年的街坊一般?你带着人闹一闹,婚事就成了。”

秋姨娘也为此难受懊恼了许久,忍不住辩驳道:“还不是兄长与嫂嫂出的馊主意!我还以为只要知道的人多了,那贺氏骑虎难下,总该顾忌几分脸面,坏了名声的女儿不嫁给我们,还能嫁给谁去!谁知道他们竟是……竟是如此狠心!大人说的对,这分明就是舍了女儿,也不给咱们!”

穆长白安抚道:“这就是士族啊,宁愿折了腿,也不会坠了门楣。你若还有心那贺大娘子,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还得再等等。”

秋姨娘忙道:“贺氏的亲事也不着急,大人先将咱们的成儿弄出来,眼看着就要正旦了,我心里不好过啊!”

穆长白闻言,思索了片刻:“如今我这里还要等等再说,总之四郎在牢里也安全,待到事了,我定会将人接出来,到时候那贺氏的婚事,自然不在话下。”

秋姨娘怀疑道:“真的吗?大人不会骗我吧?”

穆长白笑着安抚道:“你跟着你家大人也二十多年了,你家大人何时骗过你?”

秋姨娘终是破涕而笑,搂住穆长白的腰身道:“我知道我的夫君不会骗我,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执意给你做妾了。这些年来,我从曾为当初的决定后悔过,你也不曾辜负过我的心意,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夫君是待我是最好的。”

当年穆长白的父亲不过是个一般的兵勇,穆氏也不过是个一般的人家。穆父目不识丁,却也有些见识,穆家生活很是窘迫,还是执意让穆长白去念书识字。穆氏这样一般的百姓人家,供养一个读书的孩子,几乎要倾家荡产了,穆氏就比邻里过得困苦。

与穆氏一墙之隔的安家夫妇,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安来德与穆长白年纪相当,穆长白比安秋娘大上三岁。安父是个木匠,安来德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学手艺,虽也是普通人家,但因父子都有手艺,颇能挣些银钱,比起穆家甚至周围的人家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穆母与安母自小相识,后来又嫁得那么近,自然少不了相互照顾。穆长白幼年常与安氏兄妹在一起。读书以后,家中条件每况愈下,安家但凡做些好吃的,就给穆家送一些,逢年过节做新衣新鞋,更是少不了穆长白的。

安来德待穆长白亲若兄弟不说,秋娘对穆长白自小就好,刚学针线时,第一件长衣就做给了穆长白。两家见小儿女关系那么好,也曾戏言做亲。穆长白十二岁那年,穆父战死了,穆氏母子得了抚慰金,但也不够过活的。

穆长白不得不辍学,得穆父军中兄弟照顾,十三岁就从了军,因识文断字又有些心思,很快就得了上司的青眼。十七岁混到了百夫长的位置,机缘巧合得了当时安定城郡尉刘威的青眼,做主将年近双十的嫡女许配给了穆长白。

实然,那时穆长白已打算迎娶秋娘了,可上司的上司许配女儿,虽是年纪大了些,但若是不应,只怕前途也就此完了。穆长白应了亲事后,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与穆母说了此事,穆母大怒,执意让穆长白找刘威退了亲事。穆长白十三岁入伍,在军中打磨多年,岂能不懂这其中的厉害,心里知道这亲事不能退,唯有跪下让穆母打上一顿出气。

这番动静自然引来了一墙之隔的安氏一家,安母与安秋娘得知了前因后果,当下就哭了起来。安来德自然大怒,抓住穆长白就要大打出手,却被听了这事就一直沉默的安父制止了。

安父拉起了跪在地上穆长白,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世道,咱们这样的人,想出头不容易。你有这机会,叔和婶不能挡你的路,你秋妹子和你也没正式定下婚事,你们的事就此作罢了。”

一句话说完安秋娘当下差点哭断了气,穆长白更是落下眼泪来。没多久,穆长白迎娶了如今的穆夫人刘氏,没多久就有了官身。三年后,刘威病逝,穆长白已是从八品的校尉,可刘氏一直无所出。那三年,不管安家给安秋娘相看了多少人家,安秋娘却是不肯嫁,若是逼急了就要去寻死,一心等着穆长白。

穆母本就看不上刘氏,刘氏又是嫁给穆长白三年无所出,穆母看儿子的官越做越大,就一门心思的想迎娶安秋娘入门,可刘威虽是去世了,但穆长白的人脉与属下,大部分都是刘威留下之人,让穆长白休妻那也是不可能的,但安秋娘是个执拗性子,不管不顾的,宁愿给穆长白做妾。

穆母自然欢喜,穆长白以正妻之礼,迎娶了贵妾安秋娘。刘氏见安秋娘入门后太过猖狂,也曾给穆长白抬了两房妻妾,可都不曾入了穆长白的眼。在穆母的偏颇之下,自安秋娘入府,刘氏更是没有一席之地,后宅琐事几乎都是安秋娘与穆母做主,甚至五年前穆母过世,后宅一切在穆长白的偏颇下,也是安秋娘主事。

穆长白心有所感,抚了抚秋姨娘眼角的皱纹:“当年给不了你正妻之位,是我无能,总之,已是这样了,你想要什么,我尽力就是。”

秋姨娘抿唇一笑,柔声道:“大郎自己有主张,也有夫君操持,不用我操心。可成儿如今成了我最大的心事,他那混不吝的性子也不知像了谁,若是没有得力的岳家,以后我与大人老了,谁还能照顾他?到时候大郎自己也是一大家子,兄弟好虽是好,但是一个好妻子才更是重要……那贺大娘子,大人就再给我想想办法,可好?”

穆长白笑了笑:“好了好了,不用反反复复的说了,这事我已记在心上了,总归尽力促成就是,但你也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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