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他告诉我,母亲身体几年前还好,但是自打自己父亲去世之后,母亲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身体就大不如前了。父亲当初去世的时候,自己跪在跟前承诺过,因是家里独子,所以一定会好好照顾老人,给她养老送终,母亲在世的时候,自己一定不走远。母亲岁数已经比较大了。加上身体不好,所以家里种地的事情就是张大哥自己在包办。好在自己身体比较强壮,每个月交了公粮之后,还能够有些结余,母子俩只要不胡吃海喝,还是勉强足够支撑生活的。
我问他,他们家这附近以往是否出过什么类似的怪事情。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天邪”这种鬼怪比较特殊,它们的聚集往往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一个地方闹了“天邪”,那在此之前,这个地方必然是比较容易聚阴的地方,那就有很多可能性了,要么就是这里曾经埋葬过很多人,例如早年战争的时候,集体掩埋的那种。要么就是这个地方的风水有问题,会自然而然的让一些阴气怨气形成聚集。当这些东西凑到一块的时候。就会有形成“天邪”的可能。
张大哥跟我说,以前小时候常常在夏天看到田地里有“鬼火”在蹿,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我心想这个当然不算,鬼火的出现大多在夏季,且近期有雨的时候。空气中有潮湿的气氛,坟墓里有尸体讲解后产生的一种叫“磷”的化学元素,燃点极低,且跟水分相结合后,就会自燃,发出莹白色偏蓝的火焰状。而这个时段通常都发生在每年的中元前后,也就是农历七月,那段日子恰好也是最热最多雷雨的季节。乡下人愚昧,常常把这些鬼火和中元节联系到一起,久而久之,就认为鬼火其实就是鬼了。事实上,即便是我这样一个学习玄学的人,也不曾相信这一点,它就是个简单的物理现象。
于是我笑了笑对张大哥说。除了鬼火,还有别的吗?他思考了一阵后回答我说,十几年前他家附近曾经挖到过一个前朝的墓穴,当时还专门请了勘探队来。挖出来一口石棺,据说是清代的时候,本地的一个举人。但是由于找不到后人。也就无法求证这件事。
我心想如果只是挖到一口棺材就断定这里闹鬼,那也显然是不科学的,我们脚下的土地,凡脚能够踩到的地方,深挖下去,都能够挖到死物,只不过张大哥说的那个古墓,年代没有那么久远罢了。
问了一通后,发现也没什么多余的信息可以挖掘,于是我还是决定,先到他们家看看再说。
这是一栋红土房子,和徐大妈后山那个杨婆婆的房子差不多破旧。在距离镇上的主路不远的地方,周围零零星星还是有很多农户的,张大哥家就是其中的一栋。紧邻着镇上的砖房,如果家里需要买个什么东西,走路到镇上,也就五六分钟就能到。不过他们家的红土墙上,用白色的大字,写着偌大的几个字:“爱国无罪,革命有理!”毫无疑问,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这些标语都是那群人搞出来的。只是我觉得有点讽刺,也不知道我的法术在写了这种标语的房子里,会不会打了折扣。
进屋之后。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门槛上,双手互搓,手心里攥着的,都是灯芯草。就如同前一晚,在麻油婆家里看到的一样。看来这个地方。比较盛产这个,无法下地高强度劳动的人,都会在家里用晒干的灯芯草搓成粗细不一的麻绳,当做工具或卖给镇上的供销社。
张大哥凑到老奶奶跟前说,娘,这就是我找来瞧事的师傅。昨天隔壁村张某某家孩子失心疯的事,就是这位小师傅给瞧好的。我冲着老奶奶笑着说,奶奶您好,那个小孩不是失心疯,而是被东西给附身了。
老奶奶很是慈祥,但是她虽然面带微笑,看上去却有些憔悴,原本因为年迈而变得黝黑的皮肤上,眼圈在这种肤色下依旧显得特别的黑。她笑呵呵地丢下手中的灯芯草,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接触到她手的时候,那种农村妇女干了一辈子活粗糙的手触感传来,而她的手,也显得虚弱无力。
老奶奶问我吃没吃早饭,家里有糠粑,我说不必了,我主要来看看你家的情况。于是我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直接跨过门槛,走进了屋里。
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进门的一刻,我感到一种特别压抑的感觉。
第八十六章 .一个瓶子
我算是个职业感觉很好的人,当这种突如其来的压抑迎面而来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开始在心中给自己加持着护身咒。我很难去形容这种压抑的感觉,首先是空间实在很小,虽然足够一个人施展手脚,却总是有种压迫的感觉。其次是光线太暗,这样的环境总是会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死气沉沉的。
总之,走进这个屋子里,就好像突然从温暖的阳光下,进入一个潮湿的山洞里的感觉。这种感觉首先就告诉我,这里的确是比较容易出现怪事。我继续往里屋走。这里一共有两个里屋,想必是张大哥和老奶奶各自住在一间,是他们的卧室。很明显的,两个房间的感觉更加压抑阴冷,并且其中一间尤为突出。不用想,那间最为阴冷的,必然就是老奶奶的卧室。
我并不是一个有特殊体质的人,所以就连我这样的人都能够明显感觉到不对劲的话,那就真的有可能不对劲。
于是我退到堂屋里,说是堂屋也不见得,因为大多数堂屋只是吃饭或者待客用的,张大哥家里的堂屋,在其中一侧的墙边,就是生火做饭的灶台。按照中国的习俗,堂屋这种进出门的地方,是由门神把守的。开门正对左上或右上的位置,理应是武财神面朝大门的地方,有些家族较大的。堂屋里甚至还供奉了祖先的牌位,但无论如何,堂屋都不应该是有生火做饭的地方,因为那是灶王爷的位置,灶王爷是不能在堂屋里的。
这就意味着,这家人的家里,没有主神。没有主神就容易导致邪魔外道的侵入。而且灶的上方,原本红土的墙面,被烧火的关系熏得黑漆漆的,连屋顶的棚也是如此。这说明,灶的位置是不通风的。所谓的风水,理应有风有水。风是可以四处流动的,如果聚集到一起无法排出,那么就意味着,没有风水可言。
我又走出了屋子之外,面朝着来时的那条镇上的公路,对面的山丘已经被当地的村民开垦成梯田状,两个小山丘挨着,中间凹陷的部分,远远透过去,还有另外一座小山丘。这种叫“开门财”,因为这三个小山丘,在打开门的角度看去,就是一个元宝的样子。这原本是个不错的外部风水,可是被眼前的这条公路阻挡,且公路底下有一条小水沟流过,水本是带财而来,水的方向却是从近到远的流,这就是将这家的钱财外流的意思。这也就不难证明,为什么这家人穷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娶不到媳妇而穷,而是穷得娶不上媳妇。
总体来说,这家人的风水情况,可谓是岌岌可危。但那通常并不意味着,这家就一定会招鬼,虽然屋里的压抑让我感到不对劲。但从布局来看,却也没有出现必然会招鬼的风水局。那难道是一场因果?这也同样说不通。“天邪”缠住人,带着极强的偶然性,和因果反而并没有太大的关联,主要还是这个地方聚阴的关系。然而既然是聚阴,那一定有个聚阴的理由才对。只不过,目前我还尚未发现。
于是我蹲在老奶奶跟前,再请她描述一下第一次遇到这种噩梦的时候,是什么情形。老奶奶回忆了一下说,那已经是一个月左右之前的事情了,本来自己身体还算行,只不过有些小毛病,老年人都容易得的一些毛病。当天晚上自己和儿子吃过晚饭之后,还跑到镇上去溜达了一圈才回家。但是回家之后,就发现儿子趁着自己不在家的空隙,在打扫屋里的卫生。
许多农村都有这样的习惯,每到年末的一两个月,就要把家里的蜘蛛网什么的全都清理干净,这叫做“除旧迎新”。本来这是一件挺好的事,于是老奶奶也跟着帮忙打扫卫生,结果那天可能比较倒霉,自己一个没站稳,就把自己摆在床头的一个柜子给撞翻了。那个柜子里装的都是前些年自己积攒下来的一些东西。大多都是解放前留下来的,摔烂了不少,最可惜的,就是那个摆在柜子上的大摆钟了。
我点点头,因为刚才在老奶奶屋里我的确看到了柜子上的大摆钟,我还正奇怪为什么钟面的玻璃罩子没有了。听她这么一说,才知道是那个时候摔碎了。老奶奶接着跟我说,自己当时宽慰自己,说什么碎碎平安之类的吉祥话,但终究是自己喜爱的东西,还是非常可惜。于是心情也就不怎么好。
当天晚上自己上床睡觉,闭上眼没多久,就看到很多奇形怪状的人,不断朝着自己走过来,走到跟前后,就出现了一个往下扑的姿势。手好像伸出来要抓她。但是那些人扑到之后就不见了,紧接着另外的人又一次出现,就这么一次一次的循环着。起初的时候人的表情还算正常,只是动作看上去有些吓人,到了后来,那些人的样子也就变了。
老奶奶跟我形容说,那些人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蜡烛被融化的时候那样的感觉,整个脸都好像软乎乎地塌陷了下来,有些吐着舌头,有些歪着嘴,有些眼睛一上一下,有些鼻子都掉到了嘴边。而这些人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看上去都是血淋淋的,就连梦境中环境的颜色,也开始变成了血红色。
我在脑子里试想了一下老奶奶说的那个场景,其实并无什么逻辑可言,但单从画面来说。还是有些吓人的。我问老奶奶,及都看到这么多了,难道说还没醒过来吗?老奶奶拍了拍我的手说,醒什么呀,压根就没睡着过。我又老人病,耳朵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嗡嗡响,一到晚上就更厉害,这么吵怎么可能一倒下就睡着呢。一般来说,我睡到床上后,至少都得个把小时才能入睡呢。自己也害怕,就是无论怎么睁开眼,就是睁不开呀。
听老奶奶说的这些话,感觉又有点像是梦魇,也就是俗称的鬼压床。不过那都是小儿科的东西,很容易就能解决。只不过假如她的这些症状是跟“天邪”联系到一起的话,那就不一定这么容易了。于是我跟老奶奶说,您刚才说的那些人不断循环单每次都会变化一点样子,直到最后越来越可怕。我曾经听我师父说过,有人就是被缠着你的这种鬼怪侵袭,以至于重复地做梦,每个梦都会在同样一个点醒过来,但是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梦的开头。
我告诉老奶奶,而现实里,那个人就再也没醒过来,但身体却一直存活着,只是越来越虚弱。因为他从此就只在自己的梦里了,并且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梦。我说这些话的原因,并不是想要吓唬老奶奶,而是告诉她,如果真的背“天邪”侵袭,而且情况严重的话,会渐渐在睡梦中迷失,从此就醒不来。
老奶奶倒还好,张大哥听到后就不那么淡定了。他对着我央求道,小兄弟,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我们家现在就剩下我和我娘两个人了,我又膝下无子,她就是我唯一的牵挂了。我点点头表示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但也对他实情相告,我把我在屋子里的感觉和家里的风水布局都告诉了他们,虽然我知道他们听不懂,我是想让他明白,你家里现在是一个聚阴的位置,正因为聚阴,才导致了这种鬼怪的出现和缠身,我可以想法子对付鬼怪,但现在有个关键的问题还没能解决,就是为什么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都没事,偏偏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指着门口的水沟和马路说,看这水沟和马路的样子,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也不应当是它们引起的。这才需要你们仔细想想,在这件事发生前后,还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任何事都可以说,也许就会成为关键。
母子俩都不说话了,看样子是在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隔了几分钟之后,张大哥突然一拍大腿,对老奶奶说,娘,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打碎了东西。其中有一个早年我捡回来的瓶子?老奶奶说对呀,当时就摔碎了,我就打扫了全扔到后面去了。
瓶子?什么瓶子?于是我问张大哥说,那个瓶子是装什么的,因为我看到这家人的状况,实在不是还有多余的金钱来搞什么收藏的。张大哥说。小兄弟,你还记得刚才我跟你说的,我们这地方,以前曾经挖到过一个古墓的事情吗?
我说记得啊,谁让我有一颗聪明大脑呢?张大哥说,那个瓶子就是勘探队来之前。请村里人保护现场,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墓里头拿出来的。
张大哥说,咱们这地方,没出过什么大墓,听许多人讲,如果遇到大墓的话,能够从墓里面找到很多值钱的东西,当时我们保护现场的时候,看到里头有不少瓶瓶罐罐,还有些铜钱串子,于是我就没忍住,偷偷拿了一个,寻思着将来如果走投无路,这小东西没准还能卖上点钱。
我一听更糊涂了,就问道,墓里头一般都是瓷器,罐子比较多,你怎么就拿了个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瓶子?
第八十七章 .拼凑碎片
张大哥说,就是一个手掌那么高的细脖子瓷瓶,白瓷描花的,瓶子的正中央,还有四条螭龙雕刻的把手,看上去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有把手却不是水杯,就是看着精致,而且保存的特别完好,于是就带了回来。
这时候老奶奶说,你去后边柴堆边的垃圾里找找看,能找到多少,就拿过来给这位小师傅看看吧。我说不必了,我跟你一块去找吧。于是老奶奶继续坐在门槛上搓着灯芯草,我就跟着张大哥一起绕到了屋子后面。开始在柴堆边上的垃圾堆里,翻找着。
这垃圾堆倒也不臭,也不大,就是一些碎掉的杂物。通常的生活垃圾,剩饭剩菜什么的,张大哥他们都是直接倒进农田里当肥料了。所以很快的,我们就在那堆垃圾里找到了那个摔碎的瓷瓶。把尽可能多的碎片都捡了起来,慢慢试着拼凑一下,越是拼到后面。我就越吃惊,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家人会突然之间遇到“天邪”。
这是一个外观类似花瓶的瓶子,就跟观音菩萨手上端着的那个很像。区别在于,瓶子细的部分和肚子的部分,有四条螭龙的雕件焊烧上去,龙头朝上,龙尾朝下,看上去就像一个瓶子有四个可以用手抓的把手一般。白瓷质地的瓶子上,有蓝色的描花,图案的内容,是波涛之水。如果这个瓶子没摔碎的话,看上去就好像四条龙。从水中腾跃而起的样子。瓶口是封死的,并且堵上了一层石蜡,接缝处还做过抛光的处理,也就是说,单独看的话,这个瓶子是没有口的。而实际上也是又开口。只是被堵住了罢了。
这一点很好证明,因为瓶子已经碎了,内胆是有空间的。于是我对张大哥说,大哥啊,您知道当初您拿回家准备卖钱的这瓶子,是干嘛用的吗?他茫然地摇摇头说不知道。我说,这是跟着死人陪葬的魂瓶。
在古时候,很多有身份地位的人,下葬的时候会在棺木内拜访九个瓶子,分别装了死人的三魂和其中六魄。也许你要问了,不是三魂七魄吗,怎么这里只有六魄。在玄学里,魂魄是分开而论的,人死为鬼,鬼就纯粹是魂而组成,所以魂是要离开的,早晚都要,魄也同样要离开,但走的地方和魂是不同的。剩下那一魄,就在尸体本身之内。而周围装着三魂六魄的瓶子,就称之为魂瓶。一共九只,许多地方的魂瓶,都会在上面雕刻九龙,九个瓶子分别代表着有九条龙的守护。瓶子之所以封口。封住的就是魂魄,我敢打赌,面前的这个瓶子上,早在当年随葬的时候,应该还有一道类似符咒的封印才对。只是可能天长日久,渐渐就腐化掉了。
我问张大哥。你刚才说的,这瓶子是放在你母亲的床边柜子上,是吗?他说是的,和那个摆钟放在一起,我娘喜欢这瓶子。我心里暗暗想着这也是无知惹的祸呀。搞了半天,是因为老奶奶不小心打碎了魂瓶,这里头的一味魂或魄,破壳而出后,迅速聚集了周围的怨气引起和戾气,变成了“天邪”,而这个深埋土下,饿了几百年的家伙,当具备形态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地吃。如此一来,母子俩就成了它的粮食。
我把我的看法告诉了张大哥,他看上去有些着急,不停地踱步跺脚。我告诉他这其实不算难事,只要在家里的门上贴上门神。然后我替你把屋子做一个净化,也就不会有事了。这种鬼魂是本能在生存,虽然危害性很大,但也不算难收拾。今后你如果再从外头得到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最好是要供奉净化后,再摆到家里。尤其是那些地老鼠捣腾出来的东西。最容易沾上这些玩意。
所谓的“地老鼠”,是四川地区,对盗墓贼的称呼,是一种非常缺德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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