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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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 雷击一般,人的精神瞬间崩溃,肉//体没有了支撑,直挺挺地摔下去,软垫上都磕出重重的声响。

脸色惨白如纸, 嘴角的血迹如一道黑色的墨迹, 败笔, 死了一样……

尽管之前对这一对怨偶的感情有十足的把握, 可隆得帝反应之大依然出乎林侦的意料。上了年纪的人心脑血管脆弱,即便没有这方面的疾病也很容易在强烈的刺激下突然猝死,身为大夫,这一刻林侦心惊肉跳, 一额头的汗。

眼前的一切一旦被外人知晓, 足够惊天动地, 为此改朝换代都并非虚妄。好在事先有准备,加之老人平常体格强健,刚才一口淤血已经呕出来, 现在一针下去正中穴位,很快就有了反应。

东暖阁被王九冒死封锁,林侦将老人拢在臂弯, 一声声呼唤,父子连心,终于把支离破碎的魂魄唤回,看着那被震惊与悔恨砸得粉碎的意识慢慢恢复, 林侦心痛不已,这一醒来他该如何面对自己?

清醒,才是最大的惩罚。

浑浊老目完全失去了光彩,空洞的眸似干涸的枯井深陷,烛光这么近都照不进去。良久,他一动不动。林侦的手臂不敢收回,近近的,父子二人靠坐在暖榻上。

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

为了这一夜,林侦冥思苦想设计了各种方案,人证、物证,身为儿子声泪俱下的控诉,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重现当年……

那一夜是他身为帝王、身为男人、身为丈夫最羞辱的一刻,一丝一毫的刺激都最能唤起最强烈的共鸣;更何况,登基近三十载,风风雨雨,睿智的老人杀伐绝断,哪里还需要太多的语言来说服?

梅香,山茶香,许世湛。足够了。

林侦安静地等着,许久之后,老人在他的手臂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

看他直直的目光落在门口王九的脸上,两人瞬间明白,林侦轻轻点点头,王九扑通跪地,几乎是爬着扑在了脚踏旁。干爹是如何被人害死,临死前又是如何交代给他,王九绝望嘶哑的声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含糊,一边说,一边大汗湿透了全身……

林侦扶着那瘦削却强硬的身体,能感觉骨头缝里渗出的颤抖。没有一个字,甚至听不到他一点的气息,寒气顺着薄薄的绸袄突出的骨骼传过来,林侦感觉自己都在慢慢僵硬……

许世湛临死前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庄之铭的名字,而此时此刻,混香散依然在发挥着作用,这么近,林侦身上只有中衣,可想那山茶香就像毒针还在源源不断地刺激着老人,听着一字一句锥心的叙述,林侦的心都在颤,哪里还需要任何的证明,庄家满门抄斩就在眼前!

原本还想为王九九死一生、衷心护主说句话,可看着隆德帝平静近似雕塑的面庞,林侦竟是开不了口,隐约觉得在他心底一切了然……

王九说罢,匍匐在地,求死之心已经不需多言。

静,四下烛灯照不亮,听得到窗外簌簌的风雪……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能听到老人的呼吸,林侦围在皇父身边,这才将那五年的书信之冤轻声道了出来。再三斟酌之下,方把在山西与秦毅的邂逅一道讲来。

“秦将军说……母妃自幼喜好诗词,善弄,无论是扇子、小画还是书信都会夹藏一些。只那几年的书信从未有一诗一词。他说,……这平铺直叙怎么会是燕儿?”

枯浊老目慢慢合拢,那么痛,痛得一闭眼,眉头都颤,他轻轻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想起了佳人笔墨还是想起了她的娇俏调皮?二十年过去,忽现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已无关紧要,此刻,只是儿子附在耳边一席话就破开了二十年尘封的心结,还要什么证据?连那残命存留的双月都不需提。

“皇父,事到如今,孩儿还有一事未明。”

见隆德帝总算睁开双目,眸中又能看到些光亮,林侦便将他百思不解之谜道出,“许世湛临死时将一封信留给了王九,未及交代究竟是何用处,只要他死命守护。王九在浣衣司常被拖出去受刑,几番折磨为的就是这封信。可孩儿看了,怎么都不得解。”

隆德帝闻言抬眼看过来,林侦忙会意,“王九!”

扑在地上的王九赶忙从怀中掏出信双手呈上,林侦接过,小心地打开,递到隆德帝手中。

纸质已泛黄,密密的小楷正是燕儿那清秀的字迹。虽说已然知道这并非出自她手,可入在眼中,扑面春风,斯人又见,心如刀割……

狠狠咬着牙,一字一句读来……

突然,一行字迹映入眼帘,隆德帝目光一滞,眸中浑浊忽地聚集闪出异常的光亮!

“闺房帐下直唤亲爷,心系郎君痛不可当;妾之心,唯郎可见……”

周身的血,瞬间凝结……

自从将她拥在怀中,宠到极致,九五之尊的“万岁爷”,只是她生气才会拿来骂他的“尊称”,鸳鸯戏水,娇声连连,耳边呢哝从来都是唤他:三郎……

这“亲爷”之唤也果然是闺房帐下,只不过,不是他的燕儿,而是很多年前,将将入宫的尹贵人……

这是一封一时没把握而写错的信,而这错,除了他和贴身伺候的许世湛,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林侦陪在一旁看信,一个字一个字重新琢磨,依然不知所以,忽见老父目光惊震,正要开口问,猛地被一把推开,力道之大,任是林侦这般强壮都一下子后仰狠狠磕在高几上!

一身银薄袄,赤脚走地,将才还勉力难撑的老人一身筋骨气势生风!走到紫檀字书屏旁将上方悬挂着一把青龙剑猛地抽出,刺朗朗,寒光四射!

眼看着老父拿着剑就往外去,林侦吓得赶紧扑了过去,“皇父!皇父!!”

眼窝深陷,血色全无,暴跳的青筋几乎挣破!痛,已是身若凌迟,一片片割下,鲜血淋淋,此刻仿佛全部迸发了出来,力大无比,双目充血,疯狂之色完全没有了帝王的沉着与把握!

林侦死死怀抱着他,“皇父!皇父息怒!皇父息怒!!无论皇父瞧出了什么,都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如今母妃沉冤待雪,都在皇父一身!皇父万不可冲动行事,一旦打草惊蛇,恐后患无穷啊,皇父!!”

“儿啊……”

突然咆哮,老声长痛,撕破了夜空……

……

将进腊月,一场雪未化尽,又是一场,银装素裹,遮掩去每一处暗淡的角落;夜深人静,风轻过,卷起浮雪,轻纱烟雾,鬼魅般飞舞。

汝宁公主府的后宅卧房,三公主亦洛挺着大肚子靠在床头,临盆在即,耻骨痛得她根本无法站立,即便是今日这破了天荒的场面,她也起不来,一手心冷汗,心怦怦跳,隔着珍珠帘子,看着外头一柄小烛旁那清瘦的老人:宽袍便服,面容祥和,若不是地上黑压压跪着的男人们,谁能想得到这正是金銮殿上君临天下之人!

“五军统领大都督袁直,”

“末将在!”

“朕口谕:命你中、左、右、前、后五军于今晨日旦之时封锁所有出京要道,只许进,不许出,一刀斩,敢有违令硬闯、蒙混过关者,杀。”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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