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再遇无殇(1 / 2)
这时,一朵的肩膀被人小小的戳了戳。回头就见依旧一身青衣,周身散着书生气息的杜明乐。恍惚间,一朵觉得他那身青衣,还真有点像在鸟王宫的牢房里见过的金百燕那身青色。
许是书生都比较喜欢青色吧,看上去淡静清雅又透着些许清高的冷意。
杜明乐和缓笑着,眸光璨亮,好像那映着日光的潋滟河水,晃眼却又美丽。
“姑娘,好久不见。”
“是诶,十多天了呢。”一朵也笑着打招呼。
“姑娘。”杜明乐依旧笑得很好脾气。
“嗯?”一朵歪头,不解看他。
“你踩到我的脚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朵赶紧抬脚道歉。要知道,她方才带花玉环落地的那一脚,力道十足,一个凡人怎么受得了。“我给你瞧瞧吧,我这里有金创药。”
杜明乐还是笑得很和善文雅,指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竹针,缓声道,“姑娘,你还毁了我的摊子。”
“真是抱歉抱歉。”一朵赶紧连连鞠躬,蹲在地上捡竹针,却被细小的针尖刺破手指,鲜血直流。
“我怎么每次碰到你都这么倒霉!”杜明乐一把抓起一朵的手腕,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
“一朵姐姐,你流血了!”花玉环吓得叫了一声,赶紧扯出帕子为一朵包扎手指。却在看到杜明乐俊美的脸庞时,微微红了双颊。
“这一次你必须赔偿我!”杜明乐没好气低喝一嗓子。
“好好好,我赔我赔。”一朵又是一阵道歉,“应该赔多少?”
“乞巧节那日,我这些竹针可都是一两银子十根!我们现在查一查这些竹针到底多少根。”杜明乐的眼底浮起一丝精光,开始一根一根捡竹针。
“这么多怎么数呀。”一朵很犯难。心里掂量着,不如就给一锭金子了事算了。她还有正事处理,耽搁不得。
这时旁边卖菜的大娘看不下去眼了,嚷道,“别欺负两个姑娘家!你刚才还喊一枚铜钱十根竹针,怎么转屁股就成了一两银子十根。你这不是讹人嘛!”
杜明乐被那大娘说得一阵面红耳赤,但还是争辩道,“姑娘,你毁了我两次生意,就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那也不能被你敲竹杠呀!”一朵盯着杜明乐,一副看奸商的厌恶表情。
杜明乐一把丢了手里拾起来的竹针,借着自身身高,俯视矮他一头的一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捡了个大便宜!要没有我,你能得了那个便宜?”
“什……什么便宜!”一朵后退一步,有那么点点心虚。
“你卖了缔俊公子的画,现在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画被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换走了。”杜明乐气怒地嚷着,似很不忿这样的好事怎么没落在他身上。
“画是我的,我买卖自由,与你无关!”一朵傲气地扬起小脸,誓不低头。
“你!”杜明乐显然还不够泼皮无赖的本质,指着一朵哼了又哼。粗略地收拾起地上的竹针,不知被扎了多少个针眼,血滴了一地,之后抱着袋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一朵望着地上的血滴,心里有了那么点点惭愧。那些竹针,他都卖到一个铜板十根了,总共也不值几个钱,干嘛如此遭尽自己的手,就不疼么?
这时候对面卖水果的大爷看着杜明乐一瘸一拐的背影,叹口气道,“这孩子顶可怜,家徒四壁,又有个多病的老母亲。为了给母亲治病就医,连学业都放弃了。他可是三年前最有望中状元的学子之一啊!如今竟沦落到以贩卖为生。啧啧啧,可怜呐。”
“做了状元,便是朝廷命官,他就有钱为母亲治病了,为何要放弃?”一朵不解杜明乐为何选择了一条艰辛寒苦的路。
“姑娘,你的想法太单纯了,状元可不是那么好考的!不是仅有学识就够了,还得有银两!”卖水果的大爷甩着浮尘驱赶落在水果上的蚊虫,念叨道,“报考用钱,考试用钱,得了状元有人报喜得给赏钱,答谢官府考官得用钱,就连入宫朝拜得用钱找人指点一二,以免不懂礼数规矩还未为官就得罪了哪个贵人。没个一二百两,状元就是考上了,也不一定能做官呐。”
一朵很惊讶,这位卖水果的大爷居然这么懂行情。
这时,与大爷对面买菜的大娘,一边摘菜一边笑着调侃大爷,“他以前就是因为没钱考状元而落第的大学子。呵呵……没做官这一辈子不也就这样过了。”
大爷笑而不接话了,开始高声吆喝卖水果。
一朵心中叹息。这就是凡尘,人们所卖力追逐的短短数十载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到头来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望着杜明乐消失的方向,心中的愧疚更盛了。便寻着杜明乐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一朵姐姐,等等我。”花玉环鲜少这般快步行走,不一会就上气不接下气。她明明看一朵只是在慢慢的走,怎么速度这么快。
走了许久,也没寻到杜明乐的身影。一朵便用力嗅了嗅,按照杜明乐身上的气息,先是寻到一个药铺,之后又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那房子很破,竟比缔俊公子的家还要寒酸贫苦。墙体倾斜,屋顶破漏,窗子也掉了一半。
这里就是杜明乐的家?
推开破败的小木门,院子的角落堆着一些竹料和碎屑,看来那些竹针都是在那里制作完成。正要进门,屋内传出喘息困难的咳嗽声和杜明乐的声音。
“娘……儿子这就去熬药,儿子刚买回来了药。”
声音未落,杜明乐已从屋里急匆匆冲出来跑到院子的火灶旁,发现一朵和花玉环就站在门口,他一惊。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是来赔你钱的。”一朵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金子。
“不必了。”杜明乐看也不看那金子一眼,开始熟练地引火熬药。他应该是被买菜大娘说的话戳中了自尊心。
“给你娘治病要紧。”一朵将金子塞在杜明乐手里。
杜明乐望着掌心的那锭金光闪闪的元宝,呆住了。犹豫挣扎许久,说道,“就当我是向你借的。等我有钱,一定还你。”
他抬起头,璀亮的眸底涌起些许感激。
“不用还了!说到底,我还是要谢谢你的。”一朵歪头一笑。
“乐儿……是……是谁来了。咳咳咳……”屋内传来老妇微弱的声音。
“娘,来了两个朋友。”杜明乐迅速将药材放入锅里,开始卖力吹火。那火好像故意跟他做对,就是燃不起来。
“我帮你。”一朵推开杜明乐,蹲在火灶前,偷偷用了法术,点燃烈火。
“一朵,你居然用法术!”小彩在袖子内叫起来。
“没事。树爷爷说了,只要不是对凡人用法术,无碍的。”一朵秘音对小彩说。
“我觉得你不该过多插手凡人之事,人各有命,不是你一个妖精能管的。”小彩道。
“他真的好可怜,我于心不忍。”一朵继续秘音。
“哼,但愿你不要闯祸。”
“知道啦,管家婆。”
待汤药熬好,杜明乐赶紧端进屋内。
“快让……咳咳咳……你的朋友进屋……咳咳……坐坐。”屋内传来老妇断断续续的声音。
“娘,两个姑娘家,怎好进男子家门。”
“大娘,您好。”一朵已不顾杜明乐反对,拽着花玉环就进了门。她打算看看那个老妇得了什么病,或许可以医治。
她可是医术很精湛的说。
破旧的床榻上,瘫卧着一个面容枯黄骨瘦如柴的老妇,虽然满脸皱纹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老妇年轻时是个美人,从杜明乐俊隽的长相也能猜得出来。屋内虽然残破,不过很规整,一张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几幅泼墨意境大气豪迈就挂在桌案后面的墙壁上,看来是杜明乐之作。
“你怎么进来了!”杜明乐犯难起来。若被邻居看见,不知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他一个大男人倒是不怕什么,可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
“乐儿……不可无礼……咳咳咳……”杜明乐娘低斥一声,又不住咳嗽起来。骨廋的身子一缩一缩,好像要将五脏六腑一并都咳出来般痛苦。
“大娘您好,我叫花玉环。”花玉环也腆着脸跟着一朵,笑声介绍自己。
“好好……好好……”杜明乐娘终于止住咳嗽,看着一朵和花玉环,暗淡的眼中浮上一层满意的笑。“乐儿啊……这两位是你的……咳咳……”
“娘!只是普通朋友。”杜明乐当即羞得双颊绯红,好不可爱。吹凉了汤药,怕他娘追问,赶紧小心服侍他娘喝药,之后还很细心地帮他娘擦掉唇角药汁。
杜明乐娘看了看一朵,又看了看模样娇俏的花玉环,唇角尽是无法收住的笑意,“想不到啊……在临死之前……咳咳咳……还可以见到……见到我儿有女孩……咳咳咳……喜欢……”
“娘!她们真的不是。”杜明乐急得脸色更红了,衬着他一身青衣格外的鲜明。
“唉……都是娘拖累了你……二十有一的年纪……还未娶亲……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孱弱的身子彻底瘫在床榻上,无力动弹了。
“娘……切莫这样说!儿子只要娘长命百岁。”紧紧抓住娘亲骨廋枯燥的手,杜明乐的眼角隐有泪光闪过,随即又扯出灿烂的笑容掩去。“娘一定要好起来。娘不是想回江南老家看看吗,等娘病好了,儿子带您回去。”
杜明乐娘干巴巴地笑了笑,还是望着一朵和花玉环,暗沉的目光中有着热切的期盼,“我已经很久……下不了地了……家里都靠乐儿一人维持,又要赚钱……又要照顾我这个将死之人……屋子很久没好好……收拾了……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她说完,便大口大口喘息,好一会才喘上气来。
“娘!不许你说自己是将死之人,娘一定会长命百岁。”杜明乐声音微哽,再说不下去,只能笑得更加灿烂,掩住心底的疼痛。
一朵细细打量杜明乐娘,仅从她的面容便判断出病症所在。本不是什么大病,应是长期延误病情又过度操劳所致病情加重。而今已病入膏肓,若不及时救治,只怕熬不了几天了。
方才的汤药只是简单的止咳药,并起不了太大效用。
一朵看了看杜明乐,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娘亲命不久矣,在床边伺候得尽心尽力,始终笑意融融,却不见丝毫愁色。应是怕他娘担心吧。
真是个大孝子!一朵向来对孝顺的人有莫名的好感。她觉得,孝顺父母之人,才是真正良善之人。
花玉环也被眼前的母子情深所感动,竟然红了眼眶。随即抹了抹眼角,扫视房内,一边找来抹布和笤帚打扫房间,一边说,“大娘是江南人呐,我老家也是江南的。”
杜明乐娘一听遇见老乡,当即眼中有了些许光亮,本想说什么,可苍白的唇动了动又猛烈咳嗽起来。
“我来给大娘看看吧。”一朵来到病床前,却得到杜明乐狐疑的目光。
“你?”
“呵呵,略懂医术略懂医术。”
杜明乐还是有些不相信,他有了金子可以去请京城最好的郎中了。可是……他跪求来的名医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不止一次,他娘已药石无灵,回天乏术了!只能撑几天算几天。眼前的小丫头,才十六七岁的样子,难道比京城行医数十载的老郎中还厉害不成!尤其她那一脸的天真无害,清透无邪,怎么看都觉得是个不知世事的单纯丫头。如何会治病救人!
最后,杜明乐还是起身给一朵让了地方。
一朵在袖子内掏啊掏,终于找到了装着银针的锦袋。她有两套针,一套金针,一套银针,眼前老妇的病情暂时还用不到金针那么严重。命花玉环点来一根蜡烛,细长的银针用火消毒后,也不把脉,直接让老妇平躺闭眼,便开始施针。
杜明乐几次想要阻止,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让一朵用细长的针在他娘亲的身上插满,活像个刺猬猬。
焦急的等待,过了约莫半个时辰。
一朵拔掉所有银针,收入锦袋内,放回袖子。起身对杜明乐道,“明天再行针一次,便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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