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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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失其怙,幼丧所亲,缺乏管教,做事鲁莽,有得罪王员外的地方,还请见谅。”

赵启谟听王鲸这么说,也只是帮李果求情。

“如此说来,你今晚来找我,是专程为李果求情?可是在求我?”

王鲸笑着,他笑起来,一张油肥的脸,反倒更显得险恶。

“是。”

赵启谟启唇吐出这个字眼,他的眼睑低垂,神情隐忍而坚毅。他目的是将李果带走,如果通过言谈交涉便能带出来,那再好不过。

“哈哈哈哈,我说老赵呀,你打小就偏心李果,他要是个女子也就罢了。他是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为他掏心掏肺。”

讥笑的话语,非常刺耳,再加上王鲸那鸭嗓般猥琐的笑声,听得人想掐他脖子。

“比邻而居,多年见他因贫困无知,颠沛流离,任谁都有恻隐之心。”

赵启谟不觉得自己为了李果这番不辞辛苦,有什么不对。

“罢啦罢啦,你赵王孙想见他,我王鲸大德大量,让你见他。”

王鲸站起身,满身肥肉抖动,他似乎是一时豪情,或说他今晚心情特别好,赵启谟居然来求他!哈哈!

“猴潘,你过来,领赵舍人去货舱。”

王鲸朝门口喊人,猴潘一直躲在船厅外偷听,直接就被王鲸给喊出来了。

千百个不愿意,猴潘也只得现身赔笑,说:“赵舍人,我领你过去。”

赵启谟冷冷看着猴潘,他看得出这人心虚,在外头偷听许久。

货舱位于海船的底舱,且是最昏暗、空气最浑浊之处。随处可见的脏污,遍布的老鼠屎,散发着难闻臭味。越往下走,赵启谟的心中的怒火越发难以抑制。他有很好的自制力,哪怕他适才恨不得掐死王鲸,他也仍能和他谈笑。但在这空气稀薄、肮脏,漆黑的仿佛像地狱的地方,他心中的愤怒像杂草般滋生。

“他在哪?”

前头的猴潘停住了脚步,他提的灯笼忽明忽暗,能通行的通道又十分窄小,不时有货物在遮挡视野,光线十分有限。

“这里。”

猴潘怯怯地说。他举灯照去。

视线随着灯光而去,赵启谟看到地上缩倦着一个人,他抢过猴潘的灯,曲膝在地,拿灯去照。

在灯火晃过赵启谟脸庞的时候,猴潘看到那样一张俊美而凌厉的脸上,有一滴泪,挂在左眼眶上,泛着冷光,十分慑人。

第59章 关扑

昏黄的灯光映在李果身上, 李果手脚缩倦, 侧身躺在地上,像一个无助的孩子那般。他双眼紧闭, 眉头锁起, 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原本白皙的脸庞,青一块紫一块, 挨靠地面的左脸颊, 更是沾染成片的血污。这些血迹来源于他额头上的伤,来源于他唇角流出的血沫。流失的血液, 也使得他额头的一束发湿润成团, 也使得他苍白的下巴, 被殷红的领子衬托。

赵启谟单脚膝地,他俯身,伸手去碰触李果脏污的脸庞,李果的眼皮微微抖动, 但没有抬起, 他眼角湿润, 显然哭过。

“李果。”赵启谟轻呼李果的名字,李果昏迷,无知无觉。

赵启谟揽抱李果,让李果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血污蹭上赵启谟那身织金锦袍。

李果的手无力垂在地上,赵启谟将它收到怀里, 这一抬一放间,赵启谟看到手指关节上有不少蹭伤,有的已结血痂,有的皮开肉绽。裸露的手臂上,也有着触目的淤青。这些伤,是反抗和被打时留下的,天知道该有多疼。

“果贼儿。”

赵启谟的唤声更为温柔,他拉过袍袖,擦拭李果脸上的血迹,脸上的伤痕也因此看得更清晰,竟无一处完肤。赵启谟无法去辨认是什么东西造成这些伤痕,却知道那不是一次打击能形成。赵启谟还记得李果小时候被他堂哥拧腮帮子,留下一片乌青。即使敷上热鸡蛋,淤青还是在他脸上停留好些天。

“他并非王家奴仆,何等猖獗,竟对他动用私刑。”

赵启谟冷冷说着,他的脸在阴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猴潘不敢吭声,退到一旁。赵启谟将李果揽抱在怀里,他抱着李果缓缓站起。站起时略显吃力。

李果比赵启谟要矮些,长得清瘦,重量要比同龄人相对轻些。但赵启谟是位养尊处优的人,平日不用干重活,最多也就拉拉弓箭,踢踢蹴鞠。

见赵启谟抱起李果,猴潘没有拦阻,他灰溜溜跑出去通报,连灯都没拿。

赵启谟要抱李果,还要提灯照明,货舱窄小,沿途阻挡物又多,赵启谟艰难前行。

在一路颠簸中,李果醒过一次,他脸贴着赵启谟肩膀,喃语:“启谟”。赵启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轻轻应着:“嗯。”李果继而便又昏迷过去,他搂抱着赵启谟的脖子,没有松开。因为发烧,李果的手臂很热,可又是怀中这份温热,让赵启谟焦虑的心得以安抚。

李果失血,伤重,这还是体表呈现的,衣服之下还未察看。赵启谟不知道,如果他来得迟的话,李果会不会就在这底舱里缓缓死去,身体逐渐的冰冷。

这是赵启谟所不能接受,也无法想象的事。

孩童时,怀里这人还是个扎两个羊角的调皮孩子,秋日还穿着短袖衣服,露出小胳膊小腿,敏捷地攀爬桓墙,坐在树梢,咔嚓咔嚓地偷吃梨子。

再稍微长大些,他仍穿着寒酸,清秀的脸上有双笑盈盈的眼睛,他会踩着一双破布鞋,他欢喜地追在身后喊着:启谟。

“已不知晓,与你相识,是喜是悲,抑或是孽缘。”

赵启谟挨靠着如山的货物停留喘息,哪怕他满头大汗,双臂酸疼,腿腹抽搐,他也没有放下李果。两人贴靠在一起,李果仍是亲昵搂着赵启谟脖子,偶尔他会呢喃几句,但赵启谟知道他仍是神志不清。即使人清醒过来,李果恐怕也无力行走,伤得实在太重,还流了那么多血。

赵启谟不敢多做停留,他感受到前方一股清新的气流,出口就在不远处,只要攀爬上去,便摆脱这污浊的空气和四周的黑暗。

赵启谟起身,将李果放下,背在身后。

“果贼儿,揽好。”

赵启谟把李果柔软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李果人昏昏沉沉,但似乎听懂赵启谟的话,轻轻搂住他脖子。赵启谟竭力攀爬木梯,终于走出船舱。

如所料,船舱外早有人等候,而带着李果,从底舱一层层爬上来,赵启谟的体力一时也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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