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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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拾笑意更深,抬脚往厢房走,“你跟我来。”

阿寄便随了过去,张迎也跟在后头。顾拾却突然停住脚步,将手遥遥指着张迎道:“你,出去。”

张迎委屈地叫了一声,“郎主,这可是奴婢的主意!”但见顾拾脸色更冷,只有抱着脑袋跑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院门。阿寄想了想,自己也先过去,拿钥匙将那门从里面锁上了。

顾拾看她动作,忽然低低地笑了:“你这是想防着谁?”

阿寄不回答,阴霾的天色里,她的面容苍白如一片纸,嘴唇被咬破了皮。他看着看着,有些奇怪——她这样的表情,不是生气,也不是伤心,倒像是——

阿寄的身子忽然晃了一晃,险险朝前栽去——

顾拾一个箭步冲了上前将她扶住,“哎,你!”

他的手碰到了她背上衣衫,忽觉异样,拿到眼前一看,手上竟沾了血。他倏然变色,“伤口裂了?不该的,我明明算过的……”

阿寄微微闭了闭眼,实在已很虚弱了,对他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朦朦胧胧只嫌他吵。他好像从来都不像她的梦里那样听话。

意识模糊中,感觉到少年的唠叨已很远了,却有一只臂膀小心地护住了她的腰。少年的身躯尚未全然长开,瘦削,但却使出了几分力道,引着她往房中走去。而后他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将垫褥铺开,开了口,轻声在她耳边道:“趴下来吧。”

她皱了皱眉,对这样的指令显然很抗拒,一动也不动。她是来拿药的,趴下做什么?

顾拾看了她半晌,确定她是痛得有些糊涂了,于是他蹲下身来,径自去除她的鞋。

她吃了一惊,身子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一把抓住了纤细的脚踝,毫不留情地脱下了她的一双鞋袜。她想抽回自己的脚,他却不放开,反而还打量起她这双莹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玉足来。

这全然不像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婢的脚。

感觉到他的目光,她连脚趾都羞涩地蜷缩起来。他看见她连趾甲都修得整齐圆润,足心因他的抓握而微微泛红,细弱的血管在肌肤底下清晰可见,好像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将它掐断了。他的心底没来由窜出一股陌生的邪火,哗啦一下,便烧得他喉咙干渴。

她低下头,身子微微地发抖。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哄她道:“趴下来,我给你换药。一定要同我耗,你就……不怕疼么?”

她慢慢地把双足往回缩,这回他的手劲放松了。而后她背对着他,将长发全拨到了身前,露出后背上被血染成暗紫的衣衫,又小心地往枕上侧躺下去。

待他找出御药房送来的药膏,再回转身来时,她已将后背上衣衫褪下来一半,露出一弯香肩,和——

他的双眸忽然危险地眯起,眼神里仿佛探出淬了毒的刀锋来。

她的后背上,疤痕遍布,新新旧旧的伤口纵横交错,竟连一块完好的肌肤都没有!

☆、第6章 以昏为期

他看着那样的后背,半晌没有说话。

她却全然不知,只是安静地等候着。

片刻,他终于伸手,将药膏小心地一点点涂抹在她新的伤口上。一道长长的刀伤,夹在众多的疤痕中间,犹自渗出细微的血线。这一道伤,是他害她的。

阿寄抿紧了唇,手在胸前握着头发,双眸闪烁不定,仿佛不知往何处安厝,便只是注视着榻上的青石镇子发呆。少年的动作笨拙但轻柔,手指沾着药膏扫过那些伤疤,有时候力道大了些,她自己尚未动弹,他倒先低低地叫出来。

“抱歉。”他诚心诚意地道。

她将自己的脸又往枕头里埋得深了些。

其实早已不疼了,只是痒。

细细密密的痒,从那些细细密密的创口侵入到她的身体中来,她闭了闭眼,竭力地忍耐下去。

忍耐,原该是她最擅长做的事情。

涂好了药,她的衣衫也被细心地拢了上来,她一手撑着床榻慢慢坐起身,低头整理自己的衣带。

身后的人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寄。”

她给衣带打结的手指微微一颤。

忽而一双臂膀轻悄悄地从她身后环了过来,少年的手覆住了她的手。她惊得一跳,那衣结又松了,为了避开她的伤口,他并没有与她靠得很紧,但她仍然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就贴着她的背,沿着她的脊梁默然搅动着她的血液。寂静的入夜时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温热的喘息里,嘈杂地鼓动着她的耳膜……她开始怀疑,也许自己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人和瞎子,不然的话,她怎会慌乱成这个样子,好像听也听不见了,看也看不见了……

忽然肩窝一沉,是他将下巴搁在了她肩上,微微笑着侧头看她。

“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他的笑容灿烂而温暖,任何一个人见了这样的笑,对他的话都会深信不疑的。

她一转头就撞进他的笑容里。脸上猝然一红,又立刻别过头去。

他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耍赖的口吻又道:“这回是我的错,我是……我是特意把药留在我这儿的。我不知道这伤发作起来会这样难受……”

她点了点头,慢慢地转身,他放开了她,她立刻就下了床。

他看着她匆匆穿鞋,想了想,又道:“不过这都是张迎的主意。”

不远处正在打扫的张迎突然打了个喷嚏。

***

在阿寄的伤将将要养好的时候,三月初一,郑嵩信守诺言,将当朝名儒、太傅丁舒派到了安乐公邸来给顾拾讲经。

安乐公邸已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人气了。丁舒一来,先命人给安乐公购置了一架子的经书,又将他案上的用物都换了一过,还在四壁都悬上了些修身养性的字画。到上课时,他还让阿寄和张迎都在后头跟着听讲,乃至于前门的几个仆妇,来者不拒——

“有教无类。”这丁舒乃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却精神奕奕,看着一屋子人十分高兴,“凡有向学之心者,都可受教成仁。这才是夫子正道嘛!”

在前门守了三年的仆妇都道安乐公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待见了真人才发现原来只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而已,既好看,又爱笑,大家也就都愿意来亲近于他。可是顾拾的目光,却始终只是追随着角落里的阿寄。

自从那次给她敷药之后,她便不曾主动搭理过他了。反而每次他同她说话时,她还要脸红。他觉得有趣,在夫子讲经时总要回头看她,她有时装作不理睬,有时会转过头去,有时竟然还回瞪他一眼。他便忍不住要笑,拿经书遮了脸,被夫子一戒尺敲下来,众人便都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每日里琢磨着猜测着她的心情,这个游戏他已玩了九年,竟然直至今日也不觉得无聊。

好容易等到下了课,师傅告辞,众人各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顾拾喊住了她:“阿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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