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宽大手掌覆盖在齐诗允脸颊让她正视自己,琥珀色瞳孔里倒映出她略显慌乱模样,说话声沉稳有力,试图令她安定:
“傻女,我会保障你和伯母安全,这点我可以做到。”
“但你一定要应承我,千万不要再自把自为冒险去做傻事,我早就同你讲过,不会每次都这么走运。”
顿了几秒,雷耀扬眉峰蹙起,神情变得更加正经,说得义正严辞:
“诗允,今后你还有大好人生要过。”
“已经半截入土的人,不值得你去搏命。”
她向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可现在好像已经想不出任何可以拒绝这男人的理由,就连一向无所不能的奔雷虎都做不到的事,她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对付那个恶人?
齐诗允望着对方严肃面容乖乖点头,算是答应。
雷耀扬心内松了口气,把手中文件放在一旁,再次将汤羹推到她面前,又用筷子夹起一个鲮鱼球放入她碗中,样子活像个唠叨的家长:
“最近你肯定没有好好吃三餐,小心又犯胃病。”
“先把这碗汤喝了,今天必须给我吃两碗饭。”
见他这样,女人心情似乎多云转晴,同时也在自责,觉得胸腔闷重,血液像是凝滞般窒息难受:
“…雷耀扬,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吗?”
看齐诗允憋红脸几乎快要垂泪模样,男人心脏揪紧,双眸目光如炬般坚定炽热,他拉过她手贴轻轻在自己胸膛,说得从容坦然:
“我为什么要怪你?”
“既然你选择把真相都告诉我,那就代表你已经完全信任我。”
“只要你心里认可我,那就足够。”
霜灰色纱帘隔绝一庭愁雨,晚风凄凄迷迷掠过树叶,乌云团团围住太平山顶,让人十分怀疑天文台播报说明日晴好的真实性。
晚餐后两人倾谈过许久,雷耀扬呆在书房里电话不断,齐诗允则回到卧室独自霸占柔软大床,蜷在中央毫无困意。
脑海里回想起方才她把所有事实和盘托出时,对方略显震惊的表情,但那男人听过这些尘封往事后并没有怪责她,反而变得更加温和镇定,令她忐忑心神渐渐恢复平静。
而对雷耀扬说出她不曾跟任何人提起的秘密,就像是一瞬间卸下了所有沉重包袱,他愿意和她分担这一切,给她十足安全感,也让她想要复仇的烈火不再烧灼她的理智。
虽然这样做无疑是用性命相赌,可她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她宁愿是自己亲口对他说出事实真相,也不愿程泰那个人渣跟他张嘴胡诌颠倒是非黑白。
此时,电视里正巧播放前年上映的一部法国电影,齐诗允握着遥控器换台的手慢慢放低,繁冗思绪也随着熟悉画面渐渐消散。
眼窝深陷的高大莽汉是个意大利裔杀手,一脸络腮胡延伸至下巴,高耸鼻梁在那张脸上甚为突出。这男人一贯独来独往且话不多,杀人时神出鬼没敏捷狠辣如同死神降临。
他每天按部就班生活,接到「工作」后干净利落完成,会在回家时买上一两盒脱脂牛奶,每天认认真真打理一盆茂盛龙舌兰,每晚会坐在单人沙发上睡觉,在扶手上放一把枪。
女主角Mathilda不过才十二岁,但因为长期受到糟糕原生家庭精神摧残暴力对待,小小年纪世故成熟,完完全全「问题少女」。只有家门外楼道是她唯一能够暂时呼吸的小天地,也是命运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分岔口。
冷漠杀手Léon会在空旷影院看歌舞片时,露出如孩童般天真憨态笑容,未成年的Mathilda再想要装成大人,却也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钟意看卡通片。
就是这样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在因缘际会下相互邂逅,而玄妙情愫与残酷现实交织,注定没有圆满结局。
再看一遍,齐诗允仍觉得饶有兴味,可能是因为现在身边变化太大,已经是和初次观影时完全不同感受。
正当《雨中曲》主角GeneKelly唱着《Singinintherain》,双手插兜踩着轮滑在街道自如穿梭时,雷耀扬推门而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也躺上床。
他找到舒服姿势靠好,将齐诗允围进自己怀里,女人顺势倚在他针织薄衫下包裹的块状腹肌处,双眼星眸莹莹闪烁,依旧专注盯着电视。
这时,正播放到Léon回家经过被打到鼻孔流血的Mathilda身前,小女孩接过对方礼貌递来的一张白色手帕,开始擦拭血污。
她抬头,问这位独来独往的奇怪「邻居」,那双倔强瞳眸里透着对这世界的敌意和不解,又隐含着对未来的迷惘和失望:
“Islifealwaysthishard,orisitjustwhenyouareakid?”
(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童年是这样?)
而Léon语调平静,眼神冷漠如旧,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回答:
“Alwayslikethis.”
(总是如此。)
小小的Mathilda仰望在自己面前如同巨人般的Léon,对方的答案令她猝不及防,却又只能失落的坦然接受。
初看这一幕时,这两句对白就让齐诗允很有感触。但她的幸运或许就在于齐晟死前,她的童年完整而美好,既是她这辈子心底最柔软温暖所在,也是最痛苦根源。
她的侧脸亲昵贴在雷耀扬紧实大腿,却突然感觉他手臂围住自己腰身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齐诗允转头抬眸望向雷耀扬,但不知为何,他的表情明显不太开心。
当电视里神经质大反派Norman一身卡其色西服配白衬衫疯癫登场,女人半开玩笑伸手抚摸雷耀扬喉结,说得轻声细语:
“雷生,这个癫佬黑警跟你好像。”
男人低头看她又回看电视,此时Norman正举着枪在Mathilda家中肆意屠戮,行为变态到令人发指。
但看着这一幕,令齐诗允再次联想起自己童年经历,想起父亲惨死的画面,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抽痛。她变得有些依赖地扶在雷耀扬膝上,对方将她腮边发丝轻轻拨到耳后,动作柔缓,但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屑:
“哪里像?”
“他钟意贝多芬,我钟意莫扎特,一点都不像。”
这时Norman正好在Mathilda家里发现莫扎特黑胶唱片,还开口嘲讽这位作曲家的作品太清淡,齐诗允不由得失笑,怪不得这男人完全不接受她的类比。
忽然,雷耀扬摸索到遥控器调关掉电视,黑色屏幕瞬间倒摄出两人身影,齐诗允正想开口抗议,下一秒便被对方压倒在床,将她固定在双臂中央。
“唔…”
男人低下头,吻她那张时不时就爱挖苦嘲讽他的小嘴,不过这次他吻得出奇温柔,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易碎藏品。
湿滑唇舌占据彼此口腔,鼻息融合成催情曲调般不断厮磨对方听觉,蓬勃背肌下拢住一团炽烈雄性荷尔蒙,烘热女人羞赧面庞,细碎娇吟哼喘从她胸腔外溢,又一点一点被雷耀扬舔吮吞食入喉。
宽厚掌心轻轻扼住她手腕,又慢慢向上抚摸滑动,最终与她十指相交握紧,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