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舅舅、舅妈还没开口,刚才对着舅妈提出治疗费用一家一半保持沉默的外婆,一听许多的话,立刻急了:“你这丫头讲什么鬼话,哪儿有出嫁的姑娘回娘家分东西的说法。”
第44章 家庭地震(下)
许多没有退缩,而是直直盯着外婆:“那有没有嫁到别人家的女儿,还得拿钱回娘家的说法。”
上辈子外公去世前似乎清醒了一些,将一辈子的积蓄留给了外婆。由家族里最受尊重的舅公作见证,以后外婆的生活费用就从这笔钱里支出(当时当地的农村老人保障已经初具规模,看病有农保,每个月还给老人发生活补助也就是所谓的老人钱,外婆生活开支有限)。家里的财产,外婆百年之后由儿子继承,外婆其他支出也由儿子来承担。
结果外公的丧事,许家掏了一半钱。舅公都说尊重外公的遗愿,不用许妈来赡养外婆了。许妈却极其硬气地表示,她妈妈的赡养费用,她家不会少掏一分钱。
后来那张存折由舅舅拿着。许妈可有骨气了,当真一分钱没少掏。
许多好想呵呵啊,她妈真是她家的女王啊,她凭什么代表许家来拍板。
谈付出了就男女平等,谈收益了就是按照传统来。双重标准,真大的脸儿。
许多没理睬舅妈跟外婆,而是转向一言不发的舅舅:“舅舅,你的生意又差钱了?”
舅舅脸色尴尬,欲言又止。最后这场家庭聚会不欢而散。
许妈回家后就翻出了那张八千块钱的存折。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个名词“农转非”非常红火。拿了非农户口,吃上国家口粮是身份的象征。初二思想政治书上还有个先进人物民警的典型事例,说他为成千上万的人办理了农转非手续,却没有以权谋私将自己的妻子从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
许婧上的卫生学校可以给学生办理“农转非”手续,费用是八千。现在许妈打的就是这笔钱的主意。
她跟许婧商量:“现在你爷爷生病要开刀,这钱是救命钱,这回办不成农转非,等你以后毕业上班了也可以办理。”
许妈自诩是个讲道理的人。但就许家其他人的感受,许妈的道理是单方面输出,对方必须接受,否则肯定就是你的良心被狗给吃了。后来动不动被喷的许多都麻木了,冷漠地怼回去:“良心这种东西,你生我时可能忘了塞进我身体里头了。在你心里头,我什么时候有过良心啊?”
许多清楚“农转非”这种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早就该丢进历史的垃圾箱了。上辈子她姐读技校时,就办过这种手续,也是八千块。
她妈后来老拿这事挂嘴边,意思就是为她花了多少钱。许婧也委屈啊,这钱花的,她又没得到任何好处。
许婧一下子就慌了。她对外公的感情极深,她妈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愿意牺牲前程来挽救外公。
许多一见这架势不对,赶紧偷偷藏起了她妈的身份证。去镇上的银行用存折取钱,得用身份证。她家的存折上头,写的都是她妈的名字。
许多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耽误外公的病情。县医院的那个外科主任就很好,上辈子许多读高一那年寒假,就是他给外公开的刀,手术相当成功。而且该主任临床经验非常丰富,虽然学历不高,但他手下的胃癌切除术病人五年生存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这是个极为惊人的数字了。别问许多怎么知道的,许多第一份工作就在这家医院啊,她写论文特意统计的数据。
舅舅最后肯定得掏钱。无他,他丢不起这个人。现在外公的病情表姨已经知道了(这就等于亲属圈子都知道了,她相信她表姨的战斗力)。他作为独子,又是众所周知的有钱人,不给亲爹开刀治疗,他李老板的脸面还要不要。
这些道理,许妈是听不进去的。许妈这人脑回路比较神奇,她宁可相信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话,也不相信自己的家人。
许妈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证,急得团团转。后来她一拍脑袋,不是还有户口本么,可以用户口本去取钱。
许多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她真忘了这茬,关键是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怎么用过户口本,对此业务不熟练。
她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阻拦她妈。这钱的支出,她爸知道吗?她爸也同意牺牲大女儿的前程吗?
许妈现在最恨的人不是不肯痛快掏钱的弟弟,而是她这个一直阻挠她的二女儿。真不如当初就将她送人,冷心冷肺的东西,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抢存折的时候,存折被许多撕得四分五裂,还揪成一团。她一口气跑进厨房丢到了灶膛里头。等许妈追上来,已经化为灰烬。许妈当时就一脚上去了,将许多踹的整个人撞到了墙上,额头上迅速鼓出来一个鹅蛋大小的包。
许婧跟许宁两个人吓得当场嚎啕大哭,引来了邻居。见状连忙拉开许妈,劝道,再生气,也不能这样打孩子啊。
感谢许多曾经的勤劳懂事聪明向上等等在时间的长河中随风而逝的众多美德,她是村里头有口皆碑的好孩子,况且这时候许多额头上还肿着大包,左腋下的黑脚印又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许妈痛苦地揪着胸口的衣服,撕心裂肺地哭诉:她为什么这么命苦,养了个这么没良心的女儿。养了有什么用。她今天能这么对她爷爷,将来就能这么对我。
许多也哭:“我妈要拿我姐的学费给我爷爷看病,我说舅舅家那么有钱,又是儿子,为什么不是他家掏钱。钱拿走了,我姐怎么办?”
过来劝架兼看热闹的人纷纷劝许妈,你担心什么,你兄弟是大老板,又不是没钱给你爹看病。再讲了,你光顾娘家,你自己的孩子怎么办,三个小孩都在上学啊!
劝了大半天,天都黑了,人们才渐渐散了。邻居王婶悄悄跟让许多去她家给她爸爸打电话:“这种事情,你一个小孩子能怎么办。赶紧叫你爸回来。唉,也真是的。哪能一个人自作主张呢。”
许多一想也是,赶紧叫她爸回来吧。存折毁了能重新办理,这能拖上多点儿时间啊。
许爸听说妻子要拿给大女儿转户口的钱出来用,气得挂了电话就去买车票。等他当家的时候,许多额头上的大包还见者心惊。他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许妈发火:“李琴,你要真不想过下去,我马上就签字。三个孩子我来养,绝对不敢拖累你半分。”
许妈立刻哭,骂许爸没良心。两人吵成一锅粥,又免费让村里人欣赏了一出闹剧。许多额头上的大包一跳一跳的疼。许婧跟许宁都陪着她退回了里屋。许婧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好想赶紧开学。这个家里,我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
前世,许婧也说过类似的话。大意是你们都逃到外地去了,剩下我一个,好难捱。
她姐上辈子早早结婚是不是渴望另外寻到家庭给不了她的温暖。而她迟迟一个人,未尝不是害怕组建家庭。她对婚姻,没什么信心。
许多没能安静上十分钟,王婶就过来拍门:“婧婧、多多、宁宁,你们赶紧出来劝劝。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张口闭口说什么离婚。真当自己是小年轻吗?”
一直沉默以对的许宁突然爆发了,冲着院子里两个人吼:“要离婚,立刻、马上办手续去。别说为了我们,我们都不稀罕。”
许多惊呆了。上辈子她弟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是在她上高中以后,大概也是外公住院开刀时期。许爸许妈在租房里吵得不可开交,厨房里头乱七八糟。旁边的租户祭出了许宁,想让夫妻俩看在孩子的份上各退一步,结果许宁就吼了这么一嗓子。
然后两个人都偃旗息鼓了。
许多百味杂陈。
难道她弟弟才是这个家里的隐形大boss吗?他一出手,世界立刻清静了。看热闹的人退散,许爸、许妈分别占据堂屋的两头。许妈“呜呜”直哭:“你们都看我不顺眼,想逼我走啊。你们到底都有没有心啊。”
这些话许多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实在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最早还会自我反省羞愧,后来就东耳朵进西耳朵出。她妈深谙情感绑架这一套,她实在懒得陪她耗下去。
“妈,你先别哭也别骂,听我把话说完。好,你是爷爷奶奶的女儿,舅舅的姐姐,你有责任有义务照顾他们;但是,同时你也是爸爸的妻子,我们的妈妈。你可以感情倾斜,更看重女儿跟姐姐这两种身份,这是你的自由,谁也不能拦住别人的心。但是,你没有权利要求我们做出牺牲,来配合你将女儿跟姐姐的角色扮演的尽善尽美。你要自我牺牲可以,但别拉着我们跟你一起。”
许妈噎了一下,然后又是哭,翻来覆去强化主题,许家人都没良心,她被辜负了,她心里苦。她做出了那么多牺牲,他们居然不领情。
许妈是一个具有献祭精神的人。无论别人有没有提出要求,她会主动做出牺牲,以损害自己利益的方式。然后希冀别人发现,对她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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