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弯弯绕绕,开进一个偏僻的小区。伍桐刚下车,就听见萨克斯音乐混着舞曲,随悠扬的风飘来,小区绿树成荫,暖阳晒着斑驳破旧的墙体,已剥起的灰色墙鳞就要脱落。这里和他们B市的那个家真像。
老年器材区,有许多小孩嬉笑打闹,最小的看起来还不到叁岁,脸脏成花猫,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歪歪扭扭地跑。老人们围在石桌边下象棋,也不管小孩怎样。
伍桐拉着沉泠往前走,才发现他正温柔地看着那个摔倒了的,最小的孩子。她什么都没想,上前就将那小孩扶起,触了他身上的灰也浑然不觉。她用手轻拍他的衣服,又在这小孩战战兢兢的目光下,轻柔地抚上他的脑袋,言简意赅道:“跑慢点。”
她没说更多的话,就松开了他。小孩眼睛在她脸上溜溜地转了转,红了脸,又飞快地跑到一个比他高大些的小学生身后,歪过头,咬着手指偷偷看她。
“大概是家里人不管。”伍桐判断,“B市的这块区域,也有很多成年人外出务工,把孩子丢给父母。”
她隐隐感觉,有比日光更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伍桐下意识看向沉泠,他的笑意很深:“要是我小时候,也能遇见你就好了。”
伍桐想起那些沉泠的往事,瞥过眼,正巧看见对面矮楼一层,写了“恤孤院”叁字。心被狠狠一揪,伍桐目光微闪,斟酌道:“你小时候,也跟着哥哥姐姐身后跑吗?”
她不知道,小沉泠身边的那些小孩,根本称不上哥哥姐姐。
沉泠只是笑着,淡淡地看向对面那幢矮楼:“也许是吧。只是我没有他幸运。”
过去的记忆近日频频上涌。伍桐还一个人待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天天哭泣的日子里,一直想: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比她幸运,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的命运要落在她头上。
Y医生说:后来你的幸运,都是自己挣来的,这些幸运,不必交给上帝或他人决定,所以稳固且恒久。这或许也是一种生命的体验形式。
沉泠又何尝不是。
只是大多数人拥有的父母爱,一个生命诞生就该拥有的馈赠,他再也无法得到。就像他从前告诉她,婴儿到儿童时期受到的伤害,比成年人的更容易留疤。那些缺失刻在身体里,时间的针脚缝补不了,迟来的补偿亦无法填还。所以对不要指责自己有缺陷,大部分缺陷的形成甚至都缺少你的存在——那是别人造成的。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轻抚,小声说:“但你在关键时刻遇见我了……”
沉泠此时倒听得一清二楚,轻轻一笑,指了指挡在小孩面前的那个小学生,说:“他也在关键时刻,遇见了你妈妈。”
“什么?”伍桐心重重一跳。
沉泠与她十指相扣,解释道:“这就是你妈妈救的孕妇,生下的孩子。十年前,你去医院见过的。后来,你一直害怕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