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还记得吗?”他问。
起初姜艾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座庄子只有陪父亲母亲泡温泉赏花才会偶尔来一次,对于这处围墙,她唯一的记忆,便是那次意外捡到懒懒……
猛然间,姜艾想到了什么,惊异地瞪大眼睛望着他:“是你?!那日是你!”
怪不得懒懒会莫名丢了,又出现在山寨里……原来懒懒本来就是他的。
除了那两次被她察觉到了,这人到底还偷偷靠近过她多少次?
她脸色变幻莫测,眼中再次露出畏惧和防备,黑熊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也没了逗她的心思,抱着她下去,安稳落地。
“给你半个时辰,”他把人送到门前,看着她一步步迈上台阶,没再跟着,“我在这里等你。半个时辰若是不出来,我便进去抓你了。”
只会拿她的清白来威胁她。姜艾羞恼地瞪他一眼,打开房门进去,迅速关上,插上了门闩——她知道插上也白搭,这东西根本拦不住“有心之人”,但至少能给她一些小小的安全感。
那土匪头子雷厉风行地带她出来,匆忙间姜艾没来得及拿换洗衣物,万幸这房间里还存着几件她的冬装,倒是刚好可以换上了。
这些日子一直穿静荷的衣裳,虽然静荷将自己最好最新的借给了她,件件干净完好,但布料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姜艾来说还是有些粗糙了,穿着并不舒服。
她将能穿的衣裙都找了出来,整齐叠放包裹起来,打算一会儿带回去。接着拿起一身,走向里头。汤泉池子热气蒸腾,对于此刻的姜艾简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她忍不住弯腰碰了碰水,然后将衣物与帕巾搭在池边衣架上,缓缓解开衣带。
褪下衣衫前下意识探头往门的方向看了眼,总是担心那人会突然闯进来。
衣物一件一件落地,凝脂般的玉体上再无遮掩,姜艾沿着台阶慢慢踏入水中,热水包裹着身体,极致的熨帖令她舒服地喟叹出声。
房顶,黑熊躺在砖红色瓦片上,长腿伸展交叠,双头垫在脑后,漫不经心地望着渐渐暗沉下来的苍茫天穹。
极佳的耳力使得他无须刻意留神,便能清晰捕捉到身下屋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一下一下,仿佛撩在他心尖上。那样的景色他从未见过,奇怪的是却能轻易想象出来。
——柔软秀发铺展,水亮亮的;娇嫩细滑的身体浸泡在温暖的池水中,从水面之下隐约可瞧见一些玲珑的起伏……
一声极为细柔的叹息悠悠响起,像一条无形的丝线,一路向上而来,缥缈蜿蜒钻入黑熊耳中,在他心上缠绕盘旋。
心口忽地一热,他坐了起来。
第28章 28
萧嘉宥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在迎接自己的新娘回家的路上,弄丢了她, 害她穿着精贵的嫁衣,却惨死于土匪之手。她才十五岁啊, 花一般的姑娘,本该拥有大好的人生……
他知道自己没用,没有保护好她, 没有办法为她手刃仇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懦弱,恨不得一死了之陪她上黄泉路,却又无法抛下父母。
他太无能, 弄丢了艾艾, 还弄丢了她送自己的玉虎。
杨思思宁死不承认自己偷拿过他的东西, 她的身上,居所的每个角落, 甚至是身边伺候的下人,都一一被仔细搜查过了,并未找到。萧嘉宥像疯了一样,在郡王府大闹一场, 将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 那天夜里所有执勤的守卫与下人连番进行审讯,依然毫无所获。
最令他的痛苦是, 艾艾的死,玉虎的遗失,都是源自于他自己的无能和失责, 该死的明明是他啊!
他不该喝酒的,艾艾明明不让他喝酒的,他为什么要不听话,是不是艾艾生他的气了,所以收走玉虎来惩罚他?
萧嘉宥陷入了魔咒走不出来,往后的几日一滴酒未沾,但整个人依然浑浑噩噩,每日被郡王妃苦口婆心哀求着才肯吃一些东西,短短几日整个人便明显瘦了一圈,脸色枯槁双目无神,如同行尸走肉。
直到姜艾出殡那日,郡王妃原本和郡王商议着,嘉宥如今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还是不去为好,因此未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不料当日准备动身时,一直待在自己房内不愿出来的萧嘉宥穿着一身素服出来,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脸色极差,郡王妃看着他深深叹气,终究未说什么。
正要登上马车出发时,昱王萧维领着仆从来了,东澜郡王忙道:“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本王同你们一道,也去姜府。”
“只是一介女流,殿下千金贵体,大可不必亲自前去啊。”
萧维笑了一笑:“本王与姜大人也有些交情,如今姜大人爱女去世,本王既无要紧事,自然应当前去吊唁的。”言罢转头望了望萧嘉宥,见他神色颓废,对周遭一切俱不关心,抬手在他肩上轻拍两下。
姜府氛围比郡王府更为压抑沉闷,灵堂里一片素白之色,啜泣声久久不断。姜寅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几分,瞧见萧维一行人连忙提起精神前来迎接:“殿下大驾,有失远迎。”
萧维还礼,满是遗憾的嗓音道:“死者已矣,还望姜大人节哀。”
“姜伯父,”萧嘉宥从进门起便盯着灵堂中央的灵柩,眼睛未曾移开半分。此时忽而转过苍白的一张面孔,祈求地望向姜寅,“我可以,跟您一起去送艾艾吗?”
他尾音几乎哽咽,姜寅心下也不好受。郡王府世子痛失未婚妻子悲伤过度整日醉酒消愁的消息早已传遍夷陵,姜寅看到他的样子,便不难想象,这孩子对艾艾的思念、哀悼恐怕并不比自己少。“嘉宥,你不必……”
“求您了!”萧嘉宥突然跪下,双眼迅速泛红。
“万万不可!”姜寅慌忙亲手将人扶起,叹了口气,妥协道:“也罢。你随我去吧。”
到底是在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深知他禀性,私心里虽不愿意再见他,却也不忍看他一直自暴自弃下去。只期望这孩子能早日走出悲痛,他的人生还有很长。
姜芊与姜麟二人身披麻衣,跪在灵柩前。自从得知姐姐的死讯,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父亲同样哀痛,姜麟能感受到双亲的情绪,自己也无比思念姐姐,这些日子再没露出过笑容来。他知道姐姐今日便要离开家,以后都“住”住祖坟了,心中舍不得,这会儿便眼睛通红地低头跪着,不时用袖子拭下眼角。
一旁的姜芊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悄悄将眼睛撇向某个方向。
——昱王殿下来了,依然如初见那般风采卓然……他堂堂王爷,今日本不必来的,却特地前来,会不会是为了其他原因呢?
姜芊正窃喜地想着,那人不晓得是否察觉到了她的偷看,头慢慢转了过来,姜芊慌忙扭回头,故作镇定,耳根却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近日因为姜艾的死,家里气氛沉重得很,她也不得不谨言慎行,不能笑不能玩耍,还要适当表示自己的“悲伤”,可要憋坏了。
其实她倒不是幸灾乐祸,对于姜艾的死,她也极为震惊,虽然她从小便嫉妒姜艾处处比自己好,却也从未想要她死。说到底也是姐妹,虽不亲近,也一起长大,何况最近姜艾对她极为大方,终于有几分姐姐照顾妹妹的意思了,冷不丁人没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难过。只是这难过远无法同失去亲姐姐的姜麟相提并论,再加上日日在祖父父亲面前强装悲痛,早被磨没了。
她一直偷偷留意着,不一会儿昱王殿下便离开了灵堂,姜芊觉得他走之前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心里立刻狂跳不止,她待不住了,煎熬地扭了一扭,很快便站起身。
“你去哪儿?”苏姨娘拉住她,有些紧张地往姜宸的方向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问。
姜芊跟着看了眼父亲,支支吾吾:“我、我出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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