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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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沈泽脱下自己穿了三年的秋季校服外套时,突然意识到那是他人生最后一次正式地穿上这件校服了。

人生能穿校服的日子是很短的。

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再加上高中三年——十二年的人生里,他们和学校丑丑的校服形影不离,但是当他们把校服一脱,就再也没有了穿上的机会。

樱花落了下去,海浪冲刷海岸。

沈泽到了最后的那段日子,几乎是数着手指头过,他是在拼命。

沈泽头一次理解吃不下饭是什么感觉,知道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有多折磨人,倒计时在头顶一天天地流逝,他们高考的纪律一抓再抓,黑板上碳酸钙的□□笔毫无情绪地写下一个数字,第二天又擦掉,数字变小一个。

咖啡早就不管用了,太阳日升月亮月落,沈泽困了就用六神走珠液点上眼皮,荷氏午夜风暴灌进水杯里头,一口灌下去,起码半个小时没有睡意。

丁芳芳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泰国青草膏,一拧开一股风油精味儿,学着沈泽提神的方式,往眼皮上一点——

简直是人生闻所未闻之惨烈,沈泽说:“……”

丁芳芳捂着不断流泪的左眼,痛苦到:“谢真你这个狗东西……”

谢真捂着脑袋:“这个要擦太阳穴不是点眼皮……太辣了,唉你别哭我送你去医务室……”

谢真拖着丁芳芳走了。

沈泽拿着支笔,头痛欲裂地算分,四科加起来,怎么抠,都是一个六百六十五。

剩下的五分——不如说,剩下的十五分,沈泽无论如何都抠不出来,五月的天空晴空万里,像是一个年轻人奔赴自由的前兆,是个翘课出去的好日子。

——得考到六百八,他想。

那么好的天气,可没有人谈论高考之后会去做什么。

沈泽抬起头,摘了眼镜,看向黑板上那个□□笔写的倒计时:

“10。”

作者有话要说: 1设定是高考前报志愿!不过近两年好像已经没有这种做法了……2“非如此不可”——es muss sein,出自米兰昆德拉的《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3人大非常好!但是一般报清华北大的都会选择top5中的一个学校保底,因为清华北大的确是靠‘摸’的,摸不上这件事非常普遍……4北大分数线初步设定为670/750-大家可能看出来了,这本书里我非常喜欢用的梗都是来自《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其次《小王子》。但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一点也!不!……总之非常致郁tat下章结束高考了。

第七十五章

像一切都会终结一样, 那天终将来临。

沈泽将自己高三用的所有教辅书打了个包, 那实在是一个非常壮观的厚度, 光是卷子就有近一米厚, 沈泽那笔狗爬的字在上头——仍然是狗爬的模样。

沈泽纠结再三, 只留了最后刚发下来的,四轮复习的卷子,其他的全丢了楼下的垃圾箱。四轮复习的卷子很少——每一科只有三四张, 没有半点知识,全是梳理的知识框架。

除此之外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什么金榜学案, 什么衡水密卷——还有各科的课本, 堆了厚厚的一大摞,他将自己的桌子桌洞清得干干净净, 又去把顾关山柜子里剩的那点书啊卷子什么的清了出来。

顾关山的那个柜子里本来就已经没多少东西了,唯一剩着的东西, 就是她零零星星的几张高二时的卷子,上面还有顾关山端正大气的字迹, 她在这所学校的时间停留在了高二,但沈泽仍在前行。

阳光洒下来,金黄的夕阳柔软地穿过窗纱,盛夏的一中校园里的花儿全开了。

沈泽将那一堆东西摞在身边, 找了根绳子捆起来,揉了揉眼睛,疲惫地望向整个班——六月初的太阳金得耀眼, 洒了一桌子,窗外的月季花停着蝴蝶,晴天蔚蓝。

常老师穿着白polo衫和黑裤子,趿着拖鞋,推开了六班班级的门。

常老师问:“考场布置完了没有?”

班里稀稀落落地应了声,常老师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别忘了,5x6的考场——多余的桌子要搬出去,清洁一定要做到位,一张纸片都不能留。咱们班就在这学校里考试,别打扫不干净,坑了自己学校的同学。”

理科班去隔壁学校考试,文科班呢就留在了他们的学校,一中和隔壁三中的考场历来是一年一变——明年再换一次考试场所,天下所有的高中每年送别一次学生,今年终于轮到了他们。

常老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学,淡淡道:“这会是一场决定你们命运的考试。”

“……如果我在高一高二的时候对你们这么说,”常老师说:“你们会在心里腹诽我夸大其词,我给根鸡毛就当令箭——但是你们终究是长大了。”

没有人说话,都安静地看着常老师,阳光洒在他们的教室里。

常老师说:“我给你们开过很多次班会,这是最后一次,我准备了很多东西,但当我站到这个讲台上来的时候——”

“——我意识到我不能把那些公式化的东西,再拿出来和你们一一强调了。”

常老师说:“你们这一年想必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所以我打算想和你们仔细讲一讲,开诚布公地。”

沈泽撑在了自己的那堆卷子上,那堆卷子被他翻得写得破破烂烂——晨光的那种0.5的黑色中性笔笔芯——十五块一盒,沈泽两个星期就能将那一盒用得精光。

一天一支笔芯,早上拆一支,第二天早上再拆一支。

沈泽后来将那些东西都攒了起来,拿了根皮绳拴着,摆在自己的柜子里——在六月四号的如今被他拿了出来,堆在自己那堆书上——两捆空空的晨光真彩笔芯,支棱着朝向天空,像束高三生才能种出来的花儿。

常老师说:“有人告诉你们高考不重要,他们说名牌大学毕业生照样给专科生打工,北大毕业也照样卖猪肉。”

“所以高考重要吗?”常老师温和地看着这个班,道:“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们,非常重要。”

“你在二十岁之前,甚至三十岁之前——高考的那两天,都是你们人生最浓墨重彩的日子,它决定着你可以去哪里,遇到什么样的人,展开怎样的故事,拥有怎样的平台,过着怎样的生活。”

常老师淡淡道:“它还会直接地影响你的考研,影响你的就业,影响你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未来的……你们所会面对的社会,”常老师说:“到处都是不公,无论是你往哪条道路上走,都是如此——高考就是你们所面对的,最公平的一场考试了。”

“你考得好,就是那个分数……”常老师顿了顿,说:“考得差,也就是那个分,不会有什么关系户压在你的身上,也不会有什么人挤占你的名额,你拿到的终究是你应该得到的。”

常老师说:“我知道我这么说完,会给你们不小的压力,但是放心——”

“——回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常老师顿了顿,温柔地说:“然后一切你所为之努力的,都会出现在你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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