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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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枝藏在桌下的手指不自然挣开,又慢慢收回来。

桌子上摆着的橙汁已经空了,原本长在枝头上的鲜橙被摘下来,去皮,榨汁。

为了证明橙子的新鲜,还会刻意保留一些未受折磨的橙子肉粒。

栗枝不需要像橙汁一样证明自己的涉世未深。

她的言行怎能瞒得住秦绍礼这个级别的猎手?

她无法出口。

像有无数的花朵塞住了她的咽喉。

秦绍礼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桌子中心摆放着温柔洁净的白色的白色芍药花,莹润的光芒落下,花瓣有着奶油珠光的色泽。

栗枝侧脸:“不愿意说就算了。”

秦绍礼忍俊不禁,唇边的小梨涡隐隐露出一点点痕迹。

他说:“小孩子脾气。”

包间的门被人推开,龚承允和柳镇边聊边进来。

龚承允推的门,他单手支撑着,等柳镇进来后才合上。

芍药花瓣承载不住,一滴水顺着花瓣脉络慢慢地滚落,啪唧一声,静悄悄地砸在桌子上。

次日中午。

父亲又打来电话,话里话外的要栗枝回家:“……都高考完了,也该回家,在外面那么久算什么样子?给你表哥添麻烦……”

栗枝捏着手机,她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别再拿什么阴影说事,”父亲骤然拔高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人钱也赔了,歉也道了,都快一年了,你也该矫情够——”

栗枝啪地结束通话,无意间撞入旁侧秦绍礼的视线。

他端着一描着金边的深绿色咖啡杯,侧身而立。

栗枝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独自闷回卧室。

当初遇到意外,父亲在确认她没有受到伤害后,便开始指责她晚上那么晚回来。

“那么多女学生,怎么他不找人家,偏偏找你?”

“都说了要你下晚自习后立刻回家,谁让你这么晚来的?”

“那条路上都是网吧,你晚上从那儿走做什么?”

……

母亲被工作和家务压的喘不过气,只抱着她哭,边哭边劝她改。

事实上,栗枝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那天没有穿短裙,穿的是校服,从锁骨一直遮到脚踝;

回家晚是因为要和住校的同学对试卷,讲解题目;

从那条路走是因为更近、能少走近500米。

更可怕的是,那天警察送她回家后,不出两天,学校里散布的都是某某班女孩子晚归被猥|亵成功的流言。

她去食堂买饭,去上体育课,或者去老师办公室中抱作业,都能看到有同学窃窃私语。

在栗枝望过去时,这些人又会很快移开视线,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吃饭时,不小心掉了碗筷,也会被父亲沉着脸看过来;母亲会在客厅里边抹泪花边和最爱八卦的蔡婶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生活糟透了。

栗枝开始自责,她甚至疑心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事,是否被坏人选中是她本身的过错。

她被别人的目光戴上枷锁,流言添的柴火要将她烧成灰。

栗枝无法再去满足旁人的期待,她想,但她已经做不到了。

尝试着和父亲沟通,只会被说“无病呻吟”。

他们无法理解、或许是不想去理解她的内心想法,只会觉着她是舒坦日子过多了,才会有这样的无用想法。

栗枝渐渐发现生活和进食的欲望都那样的低。

最爱吃的荔枝和最讨厌的榴莲味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麻木。

最喜欢听的歌和枯燥无味的英语听力旋律同样单调,她不会再随着那些节奏轻哼,只是茫然,自己为何会听这些无意义的东西。

好像万物都失去了吸引力,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吃饭、睡觉、学习,人生好似一眼能望到头的枯水。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她才能舒服。

她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了,完全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栗枝只坚持了七天。

第七天晚上,她在晚自习结束后崩溃大哭。

不想给学校添麻烦,

不想给路过的车辆添麻烦,

不想给小区邻居添麻烦,

……

她神情恍惚走到护城河附近徘徊,被晚归的清洁工人发现,立刻报警。

父母才终于正视这件事,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而栗枝受不了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也暂时休学。

恰逢表哥龚承允在家中做客,当机立断,要等暑假结束后,接了栗枝去青市借读,顺带着照顾她。

现在高考结束,栗枝仍旧不怎么想回家。

她怕自己回去,又要面对那些异样目光。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人言可畏。

被她单方面结束通话,父亲显然很愤怒,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过来。

栗枝完全不想接,她坐在房间中,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整理好,心底沁出些莫可奈何。

还是要回去的。

这一年就像是她偷偷借来的光明,无论是在这边结交的友谊,还是遇到的秦绍礼,都该还回去。

回家后仍要面对顽固的父亲,“我是为你好”的长辈。

但晚饭时,龚承允却精神奕奕地告诉她:“荔枝,回去收拾衣服,明天秦哥领着你去云南玩。”

栗枝懵住:“啊?”

秦绍礼晚饭不在,位置空荡荡的。

“我,你,秦哥,还有柳镇,咱们四个一块过去,”龚承允冲荔枝眨眨眼睛,“刚刚秦哥打电话说了,去云南那边玩,我这忙了快一年,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有了龚承允出面,父母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只叮嘱他好好看着点栗枝,别再发生什么意外。

栗枝人生前十八年一直活在父母的掌控之下,现在好不容易出来,顿时犹如出了鸟笼的鸟。

几个人先乘机去了昆明,玩了两天。

不知道秦绍礼从哪儿弄到了两辆改装后的悍马,一辆丢给柳镇开,一辆自己开。

下一站是大理。

六月的天气,是滇西北最佳的游览时间,高原之上,花海连绵,又能途径滇池,龚承允和柳镇一致赞成秦绍礼的安排,栗枝更是毫无异议。

只是云南山地多,弯道多,上下坡的路也多。

龚承允在平原上开惯了高速,乍一来云南,格外不适应。

最终决定,龚承允跟秦绍礼的车,栗枝坐柳镇车上。

栗枝晕车晕的厉害,坐了一阵就受不了了,总是头昏想吐。

柳镇笑吟吟地和她聊学校聊今后志愿打算,栗枝晕到听不下去,一到了暂时休息的时候,就忍不住躬身去路边呕吐。

胃里面翻江倒海,栗枝刚刚直起身体,瞧见一双修长的手握了瓶水递过来。

秦绍礼说:“漱漱口,喝些水,缓一缓。”

栗枝讷讷接过。

她刚拧开盖子,听见秦绍礼扬声叫柳镇:“阿镇,等会让栗枝坐我车,你那技术太烂。”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身材高大,圆领大开,栗枝清晰地看到他锁骨上的痣,还有一滴汗水,顺着他的喉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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