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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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玉钊继续纠正:“因为她的家在日月山一带,那一带的人相邻土蕃,语言与土蕃相通,土蕃语中猫是西米,所以她说的也对。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猫在正统的花剌语中,是叫西拉。”

宝如一把攥上小猫爪,不肯给尹玉钊摸了:“所以,你的家也在西海畔,日月山,对吧?你和她是旧相识,那妆奁也许原本就是当初我们赵府抄家时,你从里面刻意挑出来的。

否则的话,家财散尽,人人食不裹腹,她怎么可能还带着一只装满宝贝的妆奁?”

同罗绮的家乡恰在如今突厥的领地,西海之畔,日月山西麓。

幼时,她总要教宝如跳一跳花剌族的舞蹈,教她唱几首赞颂西海的歌,说起西海湖畔八月间一片金黄的油菜花,总是一脸神往。

至中原后,见惯名花千万,在同罗绮心中,油菜花独一无二。她此生再不能回西海,便时常叮嘱宝如,待自己死后,不必葬在中原,化骨成灰,着人带到突厥领地,洒于西海畔的油菜花海之中,她便可以重返故乡。

从一个地方来的人,总会对那个地方有着莫名的怀念。

宝如记得同罗绮原来曾口口声声念叨过,说自己十七岁那一年,继母填房时带来个三岁的弟弟,后来,她被近嫁到长安,多方打听,听说父亲死后,继母与那孩子也追到长安了。

身为妾室,自然不可能把连血缘都没有的继母和孩子带入赵府,但她时常会找时间出府,去看望那个弟弟。

“你压根就不是从凉州来的,你是从西海郡来的,我姨娘那个异父异母的弟弟,对不对?”宝如问道。

尹玉钊脸上阴晴莫辩,忽而诡异一笑:“是,我恰是那个孩子。照此来论,你不得叫我一声舅舅?”

宝如不敢相信尹玉钊会承认的如此干脆利索,又起了疑:“我不相信,你娘是后来改嫁的尹继业?

齐国公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会找一个三嫁,带着个三岁拖油瓶的妇人?还让你一个继子做世子?”

胡市上人山人海,灯影绰绰,为了不被挤散,他们必须肩并着肩。尹玉钊摘了佩剑,一手直伸,挡着往宝如身边挤的人,声音略高:“就好比季明德于李代瑁,也许不过一夜风流,但尹继业儿子不多,所以一刀结果了那个女人,将我带了回来。”

头是宝如起的,不肯信的也是她。

再走几步,又到了那杂耍喷火的地方。这一回尹玉钊正对着火,他忽而侧身,阔袖阻着火势,腔调极其怪异的,用花剌语唱着一首歌,嗓音又拘谨,又窘迫,一张颇俊的脸,扭搐到变形,让宝如都忍不住替他难堪,恨不能一把捂上他的嘴。

小麦青青大麦枯,

谁当获者妇与姑。

丈人何在西击胡。

吏买马,君具车。

请为诸君鼓咙胡……

这首《小麦谣》,恰是西海民歌,同罗绮也曾给宝如唱过。往西走,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口音,五里不同调,十里不同音,拿此证明自己的来处,再好不过。

宝如实在听不下去,连忙打断他:“所以,尹继业当初从岭南带走我姨娘,是为了救她?”

一步一步,这小妇人放下心防了。

尹玉钊道:“他并非救你姨娘,只是想借同罗绮逼你交出那份血谕。他想知道,血谕中先帝想要传位的人,到底是谁。”

他并不美化尹继业,将他的目的赤裸裸摊陈而出,越发加深了宝如的信任。

那份血谕,如今唯有她和季明德是知情人,对于任何人,那怕这个凭空而出的,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那怕他帮过自己多回,宝如也不会轻易吐口。她一笑道:“你想多了,世间就没什么血谕,我不过是多走了几步,撞上了件不该看的事情而已。”

眼看到了胡市最热闹的地方,宝如满心疑惑,咬牙许久,又觉得既果真是同罗绮的弟弟,那妆奁可能还真是她的。又问道:“她那妆奁,你可曾翻过?”

她试探一路,就想知道那份信是不是尹玉钊写的,故意来混淆她的血缘,离间她和季明德。

尹玉钊仍是冷脸:“妇人的妆奁,我何故去翻它?里面可是少了什么东西?”

宝如长长叹了一气,暗道这可好,无论同罗绮还是先帝皆死了,仅凭一封信就说她是李代烨的孩子,未免太过荒唐。

仅凭一封信就放弃自己的丈夫,也未免太过荒唐。

为此而闹着不肯和丈夫同床,也是荒唐,难怪季明德要生气。也罢,往后除了在生孩子的事情上小心些,还是安心过日子的好。

在鱼摊前分手时,尹玉钊认认真真伸手,递给宝如一份硬面折子,展开,其中果真列着十个人的吃、住与行的差旅费,就连棺木用的何木,多长多宽,都列的清清楚楚。

宝如一目十行扫到最下面,写着:共计一百五十两。

她大松一口气,这点银子她还是付得起的。这个尹玉钊,这是要生生吓死她。

到了胡市口上,该分别了。尹玉钊忽而说道:“赵宝如,那点银子我会替你付掉,毕竟同罗绮在长安,算是我唯一的故知。她不过一个弱女子,从岭南到凉州,一路走的艰难无比,你好不好奇,她一路曾经历过什么?”

宝如立刻道:“我一点也不好奇。”

于她来说,在季白的地库里因为好奇而拐过弯子,看到一个被剥了皮的胡安的那一幕,此生难忘。从此之后,她对任何事都不好奇了。

尹玉钊挂了一脸冷笑,转身离去。

第116章 兄弟

回到家李少瑜带着一帮纨绔终于走了骤然冷清的院子里宝如竟还有点不适应。

她离开时驻扎在坊外的官差此时直接戒严进了院内三步一岗将整座院子团团围扎。

季明德已经回来了李少源亦在,二人皆站在檐廊下。

季明德还是那袭青直裰,李少源一身本黑公服一左一右,门神一样站在窗下,冷冷望着院中的官差们出神。

正房中灯火照映出来野狐正在收拾李少瑜留下的残羹剩酒。

此时离放榜还有六个时辰已经有很多举子并家人凑到了贡院门口,等待会试后入选的榜单贴出来要看榜上可有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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