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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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茵紧紧盯着季明德的脸,忽而一把攥上他的手,凄然一笑:“我明白了,你杀我全家,扣着我两个妹妹,独独留我入长安,是早就计划好的。

我没有退路,为了我娘和两个妹妹,只能被你威胁,替你在我干爷爷面前隐瞒。概因知府被杀,举朝轰动的大事,若没有一个亲人做佐证,仅凭季墨一言,朝廷压根就不会信。”

季明德低眉一笑,拉起胡兰茵道:“瞧瞧,你若不是为争风吃醋昏了头,脑子还是够用的。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伯娘那儿,还指望着你照顾了。”

一夜之间,秦州最大的官和最富的商贾死于一室之中。胡兰茵不知季明德谋划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叫季明德拖出地库的瞬间,她忽而脑中一念,暗道:既季白死了,那这一库的银子可就全归我了。可惜方才又惊又惧,竟然没有抬头看看库中那传说中价值几百万两的银子。

她失去了一大半的亲人,可同时也得到了富可连城的财富,寒风中漫天星光,胡兰茵不知是喜是悲,任凭季明德半扶半架,一步步往前挪着,风吹过时两腿冰凉,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尿遗了裤子。

第46章 莲姨娘

宝如白白恼了半夜回家又辗转翻则良久才入睡。刚迷迷蒙蒙睡熟杨氏进来了。

她给宝如生了个炭盆子炭下煨了两只地瓜端进来便绘声绘色讲起夜里外面发生的惊天大事来。

据她说昨天傍晚一股子土蕃马匪竟然不知如何入了秦州城直杀州府后院纵了一回火。胡知府大怒,调兵出城,当然是去追马匪了。

谁知这一回竟是马匪的调虎离山之计待胡魁将兵调空,秦州城变成一座空城了,又不知那里杀出一股子马匪将胡知府家两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并夫人王小婉一起抓走了。

他们胁迫知府夫人叫开城门大摇大摆出城而去。一夜之间秦州城天地变色,知府一门被杀府兵全部被诛一个活口不留。

还是监察御史季墨亲自出马请出秦州本土的匪首方升平出山才算把那窝子马匪给赶走。

胡家如今就剩个胡兰茵若非嫁的早,只怕也要受土蕃马匪的糟蹋。

杨氏扑打着地瓜上的灰细细剥净了皮递给宝如,自己也剥了一只吃着叹了一阵子又改口道:“那胡兰茵当初丈着知府家的威风,撺掇整座秦州城的山工们坐地要价,就是不肯叫我给你和明德修房子,如今她一府俱亡,我看她还拿什么嚣张。”

她还没忘记当初胡兰茵耍的鬼呢。

宝如轻吹着烫乎乎的地瓜,一点点儿的往下轻咬着:“那我大伯了,他去了何处?”

杨氏道:“他倒巧,昨儿清早出城,听说是往土蕃贩药材去了。否则有他那一帮家丁顶着,秦州城也不至惨成这样,土蕃马匪也不至于横成那个样子,知府被杀,打有我以来,也没听过的惨事呢。”

经过杨氏这样一说,宝如算是明白季明德的全盘计划了。

季白去逻些这个风,肯定是季明德放出去的。虽说季白被关在地库里,但在整个秦州人的心里,季白是去了逻些的。

往逻些一个来回,少则一年,多则两年,两年之内,只要无人开地库,季白的死就不会被揭露出来。

他把季白的金银库挪空,把钱全给了季墨,这个用途暂且不说,季墨的嘴基本就买严实了,季墨不会再管季白的死活。

胡魁那一府,应当也是季明德杀的。但他独独留下胡兰茵,是因为对她有感情,还是别的目的?

胡兰茵若知道他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今后会怎样对待季明德?

次日一早,季家大院里,冷风嗖嗖的刮着。胡兰茵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脂粉,却掩不住底下那层灰败,干涸的唇上胭脂红艳欲滴,坐在正房檐廊下,亲自主持,让几个婆子给莲姨娘喂毒。

莲姨娘叫人扒光了衣服,大冷寒天赤裸裸叫几个婆子压在当院,两弯柔臂轻甩着,哀求道:“好好儿的,凭什么给我喂毒,我不吃,我要见老爷,让老爷出来见我,我要见老爷。”

胡兰茵昨夜一腔的羞愤和怒火,全发在这小姨娘身上,拍着椅子吼道:“外院这些都是死人么?来几个男人,捉住她,给她喂酒。偷人现眼的东西,不必等爹回来,今儿就是你的死期。”

莲姨娘又被几个婆子拧住了细细的胳膊,还在费力的挣扎着,忽而改了口,尖声叫道:“胡贯,胡贯你给我出来,你出来看我一眼,昨夜还一起唱白头吟来着,我求你出来看我一眼。”

不提胡贯则罢,一说胡贯,胡兰茵抱起只茶碗砸的哐啷做响:“撕,给我撕了她这张烂嘴!”

莲姨娘也不挣扎了,十月的冷天里,光着身子,没有羞耻也没有冷,竟抽抽噎噎又唱了起来:“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原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秦州人毕竟朴实,外院的男家丁们皆是做粗活儿的,看一个小妇人落到如此田地,光着身子,一无所有,眼看要死,那白玉般的身子,天上仙女也没有的美,就那么被糟蹋着,被几个恶婆子掐的青青紫紫,看也不忍心看她。

听说她昨夜偷了人,叫胡兰茵捉奸在床,所以要灌毒。

这可怜的小姨娘,也是季白打外头买来的,与季白人手一把钥匙,专管地库。

其实就算不偷情,胡兰茵不杀她,季白用上几年,待她知道的事儿多了,也会弄死她。概因他前面好几个管事的姨娘,就是在知道的事儿多了之后,被他下手弄死的。

她平日温温默默,乖巧的像只猫儿一样,毒酒咕咚咕咚的灌着,还凄凄啦啦的唱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只可惜对牛弹琴,给狼唱情歌,这世道她踏错了路,生也伤心,死也伤心,世间没有给她走的好路呢。

季明德从外面进来,扒开几个婆子,解了自己身上直裰罩给正在吐黑血的莲姨娘,低头看了半天,冷声说道:“给莲姨娘一幅好棺板,在这堂屋里发葬。谁给她喂的毒酒,谁就给她披麻戴孝。”

胡兰茵见季明德来了,连忙起身下了台阶,也解了自己身上棉衣往莲姨娘身上罩着,声儿柔柔媚媚:“你忙完啦?”

季明德唔了一声,颇意外经过昨夜一场大变之后,胡兰茵还能如此稳重沉着,倒有些佩服她的心胸,问道“伯娘如何了?”

胡兰茵快步跟他走着,低声道:“早起我给娘吊了两根人参,方才织儿来报说已经好多了。”

季明德停在堂屋门上,道:“不过一个小妇人而已,随便卖到远处也能灭口,你又何必扒光了她的身子,让她死的如此凄惨?”

胡兰茵有些神经质的抖着:“若非她昨夜勾走了我哥哥,我娘和我两个妹妹岂会叫土匪掳走,我胡府一门,又岂会一夜覆灭?”

她唇抿一线,两眼一眨不眨望着季明德。

季明德亦回盯着她,大约是在审夺她此时内心的想法,想知道她为何一夜之间从被威胁的苦主变成帮凶,卖力的替他扫平后路。

所谓求仁得仁,大概就是如此。她攥着这个男人的把柄,也叫他牢牢牵制在手中。他虽不爱她,但为了利用她,也会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可她永远都得不到他的爱了,这披着温润囊皮的恶鬼,心中全部的爱意和温柔,只给隔壁院里那个看似懵懂,实则爪尖牙利的小贱妇。

恶鬼独一份的爱,比那些流恋花从的风流郎君,或者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们的更难得,更珍贵,更加叫人欲罢不能。

她还是恨他的,站在价值连城的银山之上,满树石榴叶子红红,季明德还是那件蓝直裰,背影挺拨,步态从缓,袖一手,背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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