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1 / 2)
而柳家岭这边,柳森和柳垚也都想接手布店。
柳垚现在也在柳钰厂子里干,他没离婚,但和岳父母关系很差,连带着夫妻也经常生气,他现在几个月都不回一次马寨的家,他想接了布店,让他媳妇过来干,这样不但有了生意做,也等于变相把他招赘这事给抹了。
柳森则是妻子一直没事干,跟着他租了房住在望宁,虽然柳钰给他的工资不低,不过谁不想钱更多呢?
俩人让永芳帮忙去说,结果,永芳没吭声,柳淼直接替她拦下了。
柳淼说:“只是您嫂子他哥跟柳凌叔有点交情,俺结婚时候七爷跟七奶奶就跟打发闺女样陪送了您嫂,咱不能仗着人家给咱脸,就占起便宜没个够,七爷家那一支哩本家多着咧,布店咋也轮不着咱。”
柳森和柳垚又跑回去找柳福来,柳福来提前被柳淼教训过了,说什么都不肯去找柳长青。
永芳和柳淼也提前跟秀梅打过招呼,如果柳森和柳垚说布店的事,别搭理他们。
布店转给谁,柳魁曾经征求过柳长青的意见。
柳长青说:“孩儿,这布店当初说好了是你和秀梅哩,您俩自个儿哩东西,当然是您俩想给谁就给谁,就算是您妈俺俩也不该多插嘴。”
柳魁很清楚,那是柳长青真实的想法,父亲一直觉得,他和秀梅不分家,不光要一直管着一大家人,几十岁了,还要事事都请示父母,没过过一天清闲和痛快的日子,所以一直在努力放手,让自己当家做主。
柳魁和秀梅反复权衡,最后决定,转给柳长兴。
柳长兴是太爷的亲孙子,并且对太爷和六爷非常孝顺。
柳长兴和柳长青一样,顾念亲情,有担当,几十年来,一直把一大家的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但他原来只有煤矿的那点工资和奖金,照看那么一大家,他的日子经常是捉襟见肘。柳长兴如果有了布店,除了三太爷和六爷、柳长兴这一脉传承的小家庭,柳长青以后基本就不用再操心柳家老院儿那边其他人了。
想到可以摆脱柳长发那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柳魁深深替父亲松了一口气。
以后,他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一大家人,让父母轻轻松松享受生活了。
柳侠又翻出一张照片:“您大伯跟您长兴爷提了提,您长兴爷说啥都不肯接,说布店生意恁好,咋都不能要,万一自己干砸了,对不起咱家,他说,要是您大伯真忙,顾不上这个店,就让永宾他妈去望宁帮忙照看着,每月给她发工资就中。”
柳岸说:“这就是人跟人哩区别,就是因为长兴爷爷通情达理,他不要俺大伯也想转给他。那,小叔,最后咋说了。”
柳侠眼皮好像有点沉,往柳岸跟前趴了趴,说:“太爷给您大伯叫过去,说他们商量了一下,接下布店中,以后每年给您大伯点钱,要是您大伯不要,那他们也不接店,您大伯答应了。”
柳岸说:“太爷就是太爷,怪不得俺大爷爷一辈子都尊敬他咧。”
柳侠的声音有点发飘:“看看您伯,当了人民教师,是不是容光焕发了?”
柳岸笑着说:“嗯,看着比我将将记事儿哩时候还年轻。”
这是一张柳茂和萌萌的合影,柳茂坐在秋千上,萌萌趴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还做了个剪刀手。
柳岸翻过来看背面,上面是两个隽永漂亮的钢笔字:嗨,哥!
猫儿轻笑:“小丫头。”
照片上的柳茂,穿着前年柳侠和柳岸给他买的那件浅绿色t恤,亚白色长裤,眼神温润恬淡,唇角带着淡淡地笑,静静地看着柳岸。
柳岸的心忽然有点疼,他想起很早之前,就是柳侠还在江城上大四的时候,有一天他放学回来,顺着家里的矮石墙从柳福来家那边一直跑到东边,结果看到柳茂站在下面的院子里,柳茂好像准备离开家回煤矿了,他背着破旧的背包,站在夕阳下,呆呆地看着一间窑洞的窗户,柳岸在上面看了他好半天,他都没有发现。
柳岸第一次理解“萧瑟”这个词,就是在那天。
虽然夕阳看上去很温暖,柳茂身边大栎树上的鸟在婉转鸣叫,虽然柳茂离他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可他觉得,因为柳茂,下面的大院子都是萧瑟凋零的,而柳茂,他的魂好像不在这个世界似的。
现在这张照片上的柳茂,看上去和那天截然不同,衣服亮丽了许多,身后还有个生机勃勃的柳若萌,柳茂自己还带着笑容,可是,猫儿却觉得,他连笑容都是萧瑟的。
柳岸想起了自己出国前回柳家岭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和柳茂第一次睡着一起,柳茂和他说了一个晚上的话,几乎全都是关于徐小红的:
望宁中学操场的林荫道上,身后跳跃着一条大辫子正在跳绳的徐小红;
终于得到父母同意,第一次翻山越岭来到柳家岭的徐小红;
星期六的下午,坐在坡口树疙瘩上等待的徐小红;
知道自己怀了孕,欣喜若狂地跑到上窑坡,等着告诉他消息的徐小红;
妊娠反应强烈,吃一口就吐,却还是坚持一直吃的徐小红;
坐在窗前,哼着歌做婴儿小衣裳的徐小红;
……
那一夜,柳岸也是觉得,虽然柳茂就躺在他身边,可是,他却觉得,柳茂的魂是不在这个世界的。
柳岸拿起照片,手指拂过那个刚刚四十岁,却已经两鬓白斑的男人的脸颊,轻轻说:“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我没有做错什么,但妈妈确实因为我才走的,你也是因为我而失去了幸福……
第384章 照片(四)
一只手拿走了柳岸手上的照片,一根温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柳侠说:“猫儿,别难受孩儿,那不是你哩错。”
顺着手指的力道,柳岸把自己的脸偎进柳侠温暖的手掌里:“我知小叔,我知。”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闭着眼睛靠在柳侠的手里,良久之后,他才接着说,“我啥都知,可我还是难受。”
柳侠长长地叹了口气,侧过身,轻轻抱住了猫儿。
无需多言,只要这样安静地抱着彼此,他们就能感受到来自对方心灵的理解与安慰。
在猫儿得病之前,柳侠从来不知道,原来失去心爱的人是那么那么的痛苦,痛苦到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痛苦到感觉连死都无法解脱。
害怕一旦死了,连想念他都不能够;害怕即便死了,也无法追上他的脚步,再看一眼他的容颜。
而且,人生于世,有那么多的责任在身,又岂是你想死便可以死的?于是,便只能担负着必须担负的责任,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柳侠说:“孩儿,咱自己以后好好活,以后,咱也会有可多时间对您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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