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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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秋氏她们商议得晚, 冯氏曾派人来问过一回, 便带着三个孩子先用了晚膳。晚膳过后,又按照秋君霖的吩咐和长子秋正南带着两个小姑娘去郊外看了萤火虫, 特意待到很晚才回,借口天色已晚,将夏疏桐留在了护国公府过夜。

晚上, 夏疏桐洗过澡后准备入睡, 秋氏过来了,道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夜, 怕她害怕, 所以过来陪她睡。夏疏桐受宠若惊, 不由得猜想事情发展得如何了, 可是又无从知晓。

夏疏桐睡在里侧,秋氏躺在床边, 一手撑头,一手摇着摇扇温柔地哄她睡觉,夏疏桐只觉得像是在梦里似的,她以前也曾做过这样的梦, 床褥软软的, 被子香香的,娘的身上又香又软……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 在她长得有些大的时候, 秋氏曾经抱过她一回, 那是她九岁的时候, 秋氏披麻戴孝,哭着将她拥入怀中,她瑟缩着有些害怕,不知道伯父死了,伯母为什么要这么抱着她哭得这么伤心。

那个时候,她在史氏的教导下同长房有些生疏,夏知秋死了,她虽然伤心,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害怕,长房的伯父死了,府里就没有主心骨了,她也跟着哭了起来,却不懂秋氏的悲恸欲绝。

夏知秋是在外出办事回来的途中死的,跟他的两个心腹,郑管家还有谢管事三人一起连人带马车坠落悬崖,连尸骨都找不着。

秋氏用颤抖冰凉的手捧起她的脸,夏疏桐当时害怕得不得了,她可是亲眼看着秋氏那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抚过棺材,还紧紧抓过棺材里面夏知秋的衣冠的,她吓得不轻,哭个不停,后面史氏见她害怕,才从秋氏怀中将她拉了过来,秋氏还想拉她回去,她大哭不止,紧紧抱住了史氏,将脸埋在史氏怀中,秋氏只能作罢。

后面,她偷偷地从史氏怀中抬起头来,想要看一眼秋氏,却不小心瞥见了跪在棺前的夏馥安,夏馥安哭得红肿的一双眼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那一双眼睛,仿佛地狱里爬起来索命的冤魂一般……

夏疏桐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桐桐……”忽听,门人有人唤她,是秋氏的声音。

夏疏桐赤着脚就下了地,打开了门,却别人看见了秋氏的背影,秋氏像是在找人,她连忙追了上去,追近了些,听见秋氏在唤夏馥安,夏疏桐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在转过花园里的假山后,却听得“扑通”一声,秋氏掉进了秋日败落的荷塘里,挣扎个不停。

“娘!”夏疏桐连忙追了上去,趴在池塘边上喊她,却见秋氏怀中抱着个女童,是夏馥安。秋氏艰难地将夏馥安推举了上来,拼命往池塘边游来。

夏疏桐扑在池塘边上,伸长了自己的手要去抓她们,可是她们却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就在这时,秋氏怀中紧闭着眼的夏馥安忽然朝她露出一个渗人的笑,仅接着就钻进水里了。

“安安!”秋氏急了,叫了一声,却忽然整个人猛地往下坠,像是被水下的什么东西狠狠拽了下去。

夏疏桐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还躺在床榻之上,她坐了起来,重重地喘着粗气,小腹上盖着的薄毯落下,她方才回过神来。

是……做恶梦了吗?夏疏桐抬起发软的小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仍有些惊魂未定。她为什么会做一个这么可怕的梦?梦到她前世爹娘之死?

前世,秋氏和夏馥安被人救起来的时候,夏馥安吐出了几口水就醒了过来,大哭不止。可秋氏……她躺在草地上,任那些婆子们折腾了半日,仍是一动不动的,脸色苍白得就像死了一样。嬷嬷们手忙脚乱地将她抱起来,倒提着,又是顶她肚子又是拍她的背,她任由她们摆布,没半点反应。最后女医赶来了,嬷嬷们把她平放在地上,女医给她针灸掐穴,她仍安安静静地躺着,眼唇都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夏馥安趴在秋氏的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夏疏桐也落了泪,史氏上前来,一双冰凉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眼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

夏疏桐闭上了眼,落下两行泪,待她再睁开眼时,仍是昏黄的室内,屋里空无一人,秋氏不在了,只剩下两盏昏黄的烛盏,纱窗外一片阒黑。

她睡了一觉了,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夏疏桐掀开薄毯坐了起来,穿上了摆在踏板上合脚的软底睡鞋,她站了起来,刚走没两步,忽而听到屏风后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是夏知秋的声音。

夏疏桐动作一顿,屏住了呼吸,悄悄地往屏风后走了去。

夏知秋已经掌握了当年与婴房相关的十八人的踪迹,除了龙嬷嬷之外,余下十七个人都还在城中,当中有十二人还在他们夏府做工。为了不惊动旁人,他今夜只暗中召集了其中八人前来问话,可是在问询过这八人后,得到的信息量却也足够了。

华嬷嬷回忆,当年那晚,下半夜的时候她曾腹痛出过一次大恭,离开了约莫一柱香时间,另外当时守夜的两个奶娘和夏婆子三人也召来问询了,刚开始的时候没发现异常,可后来夏婆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当时好像在华嬷嬷出去后打了个盹,只一下子就醒了;再问两个奶娘,一个奶娘不确定那晚她有没有睡着过,因为是看守刚出生的婴孩,也不能说话吵闹,长夜漫静,偶尔阖下眼是情理之中的事,至于睡没睡着,却是记不得了;吕奶娘倒是记得自己睡了一会,还说也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她眯了一会儿眼醒来后,好像还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檀香味,可婴房里怎么能点香呢?她正欲追究,可再一嗅,却是闻不到了,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经了以上信息,夏知秋他们觉得,如果华嬷嬷不在,而其余三人都迷糊睡了一会儿,那剩下的龙嬷嬷便有了作案的时间,是以,现在龙嬷嬷的嫌疑最大。可若说作案动机,他们却想破脑袋都不出来,龙嬷嬷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知秋低声道:“我觉得龙嬷嬷是关键之处,我本想亲自去枣子庄走一趟,可这几日手上公务实难抽身,我打算派郑管家跟谢管事两人去一趟,将龙嬷嬷带回来。”

秋氏想了想,道:“若真是龙嬷嬷所为,那派人去找她,不是给了她时间想好借口托辞了吗?如何能审问得出真相?最好是出其不备,到了之后当场就询问她。”

夏知秋道:“不怕,我已经想好了说辞,就说当年杀害二弟的山贼官府已经擒到,请她前来一辩。”当年夏知冬陪史氏回去江南崩丧的路上,在山中遭遇山贼不幸罹难,当时活下的只有史氏和龙嬷嬷,龙嬷嬷因去林中出恭躲过这一劫,史氏则被夏知冬藏在马车长椅之下,侥幸活命。

秋氏点了点头,“这倒可以,只是你派去的人选不太合适,郑管家和谢管事都是你心腹,这二人向来随你左右,你派二人同时出动,只怕她会觉得这事是与我们长房相关。”

“夫人提醒的是,那?”

“你派谢管事去即可,再让我大哥拨一个会武的人假扮官差一同前去。”

“好。”

“今晚就去的话,明晚可能回来?”秋氏问道。

夏知秋寻思片刻,道:“今晚赶路去,明儿天亮就能到枣子庄,白日行车方便,傍晚当能回到城里。”

“枣子庄……”夏疏桐趴在屏风后,喃喃开口,只觉得这个地名听起来有些耳熟。

忽地,夏疏桐脑海中忽然回响起她四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那是夏知秋死后她四婶娘家人来吊丧时,四婶同娘家人哭诉的一句话——你说好端端的跑枣子庄去办什么事啊?还神秘兮兮的……

夏疏桐惊得眼皮一跳,枣子庄那个地方穷乡僻壤的,她爹去做什么?她爹一直在翰林院当职,不可能会去那种地方出外差。夏疏桐忽然生起一个可怜的念头,如果当年,她爹是去找龙嬷嬷的呢?带着他的两个心腹郑管家和谢管事去找龙嬷嬷问询当年之事,可是却在回来途中遇了难,那当时的马车上有几个人?除了他们三个,龙嬷嬷有没有在马车上?

夏疏桐惊吓得脸色惨白,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拼命地回忆起前世秋氏在灵堂上抱着她哭的情形,当时秋氏扳她的脸了,想要抬起她的头来,她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模样吗?可是当时的她对秋氏莫名的亲近却有些抗拒,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

夏疏桐脑海中那个可怕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如果说,当年她爹娘已经在怀疑她的身份了呢?可是他们却……都死了!

夏疏桐无声泪流,她爹娘是因为发现她的身份才死的吗?那不是意外啊,那是人为啊,如果真的是因为发现她的身份才死的,那这会是谁做的?史氏吗?史氏有那么大的能耐吗?她不知道……她头好痛……

当夏疏桐意识到夏知秋和秋氏二人已经谈完话,正往里间走来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跑回床上了,就这么泪流满面地看着屏风后拐进来的二人。

二人皆面露诧异,秋氏诧异过后,还有些慌乱,“桐桐你……什么时候醒了?”刚刚二人的谈话她都听到了吗?听到了多少?

相较之下,夏知秋要淡定许多,只是俯下身来轻轻擦掉她的眼泪,轻声问,“怎么哭成这样?”

夏疏桐回过神来,啜泣道:“桐桐……做恶梦了。”声音颤抖,唇色惨白。

秋氏蹲下来,心疼地抱住了她,轻轻顺着她小小的背,柔声哄道:“没事的,伯……”秋氏那声“伯母”已自称不出来,改口道,“我在呢,我在。”

夏疏桐紧紧地抱住了她,哭出声来,她不是她伯母,她是她娘啊。

秋氏心疼得不行,想来是桐桐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害怕了,毕竟这护国公府对她来说十分陌生,就连原本应该跟她关系十分亲密的自己,对她来说也是陌生的。

秋氏心生懊悔,二弟妹性子看起来虽十分和气,但实际上却是个很难亲近的人,跟谁都亲密不起来,连带着二房的人跟府里的人都有些生疏。她身为府中当家主母,既要执掌中馈,还要照顾自己的夫君跟安安,自然没那么多时间拉下脸去讨好亲近二房的,导致如今想同桐桐亲近些,也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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