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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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清和弯了弯嘴角:“不是一家人了,我也不管那些,幸好还有姑疼我。只是往后还是在家里待着吧,天怪冷的,在路上遭这个罪做什么?我力气大,我来做这个,您去一边坐着去。”

朱玉苗笑着站起来,看他像模像样的干活,抿了抿唇,说道:“人啊,这辈子就是忙死累死,都丢不下心里的那几个人。你爷以前最疼我,什么好的都紧着我,他是糊涂有错,我也不能为了那个不理他不是?你还小,不明白也没关系,等哪天把心里的这口气给走通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清和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众人只当他是恨朱家人把他撵出家门,有谁明白,当初是这些人亲手将他逼上了绝路。再怎么深的血缘在这样的恨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朱玉苗回屋里去帮他收拾东西,看着简简单单,清清冷冷的摆设,心头一阵难过,这哪儿像个家呀,连点人气都没。回头看着那个道瘦削却又坚毅的人,她忍不住说:“算了,你也别张罗了,跟我回我家吧,又不是没地塞你。”

朱清和歪着头眯着眼回道:“不了,年还是要在自己家里过,姑哪天空了,带姑父和青丫来我家里吃饭,我置办一桌子招待你们。”

朱玉苗拿他没办法,把朱清和这边的事情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回了娘家。

风雪压着那座最为熟悉不过的院子,可不知为何,此时看起来却死气沉沉的,看来真难缓了。

朱清和在往后的日子里再没有关心过朱家,他的生活被安排的满满当当,除了念书、打工赚钱,空闲的时间还会四处转转,寻找适合自己的机会。眨眼间八年风云变幻,身边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平静地看着,心里却掀不起一丝波澜,这些变化对他来说太过熟悉了,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总觉得自己找寻的机会就在不远处。

当初他孤注一掷投在思源食品加工厂的钱终于为他带来了可观的回报,这个小企业在风雨飘摇中一直稳稳前行,而后以惊人的速度被全国人所牢记与心。

这个时候明星为品牌代言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思源却以厚道扎实的理念在没有任何灯光引路的前提下默默无闻地走到了最前面。

朱清和刚放暑假不久,马主任联系他说廖厂长找他有事,他没来得及把东西放回家就赶到厂子。这几年,他光吃分红,很少关注厂子里的事,最多就是将自己花不掉的钱继续投资到新品研发中,廖厂长是个厚道人,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候,都不曾亏待他,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还有什么不放心?

厂子这几年已经翻修好几次了,一次比一次气派,他刚进办公室,廖厂长张罗着他坐下来,笑着说道:“前年厂子遇到麻烦,多亏你掏腰包救急,这才缓过来,现在效益越来越好,一直亏欠你的钱这会儿全得给你补上,多的算是利息,欠着你都几年了,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哪家银行能让我这么着欠啊,我还和我家老婆子说,你这小子说不定是财神爷给我送来的贵人。”

朱清和看也没看将那张支票收起来,笑着说:“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马主任火急火燎地把我吓了一跳。”

廖厂长双手交握在一起说:“欠债还钱还不是大事?我前阵子物色了块地,比这里大,让人给看好了,等建好了,全搬过去,要什么有什么,想想都高兴。你也快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暑假要是没事干,来厂子里干点活?对了,这年头,都流行拍广告,我想着也拍个,不能再闷声搞发展了,要曝光。你在外面上学,见的应该多,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咱们要弄就弄个大的。”

朱清和一阵错愕,以前廖厂长从没和他说过公司运作上的事,他也只是将这位老先生当成自己学习的对象来看待,冷不丁地听他这么一问,僵了僵,说道:“您这么大的事,怎么和我说呢?应该找厂子里的相关负责人来商议啊。”

廖厂长见他还这么拘着,好笑地说:“厂子里都是老人了,有些跟不上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落后就要被赶超,咱们已经落后一步了,你只管说就是。”

朱清和抿了抿唇说道:“思源这几年没有在广告宣传上下功夫,也能得到消费者的认可,所以我倒是觉得不用请明星来代言,花销大不说,弄得花里胡哨怪难看的,倒不如继续走踏实质朴的路子,侧重于公益方面,更有人情味一点儿,或许会更好。”

这个时候虽然一切都在快速发展,人们的日子也才好过不久,因为喜欢哪个明星而盲目跟风花钱的毕竟是少数,所以能走进人们心窝子,引发人们共鸣的广告更容易被接受,在宣传产品的同时更引导人们重视发现被忽视的某件事或是某种缺失的美德,做真正的‘良心’企业不是更好?

第60章

廖厂长在那里想了好一阵, 点点头,笑着说:“你小子够沉稳的,我也觉得换哪个台都是那几张脸,年轻人迷得不行,但是正儿八经养家持家的人还是乐意看接地气贴生活的,我和他们商量一下,就照着你的意思办。也不知怎的, 这两年好像不少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了,脑子反应慢点, 不知道要被甩到哪里去。”

朱清和跟着笑了笑,转头看到墙上的表, 已经不早了, 站起身说:“您先忙着,我刚下火车, 得把东西送回去。”

廖厂长也不好留他, 只说:“我让马主任备了车, 也省得在路上麻烦,成,我也不挡着你回家, 你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朱清和告辞出来,厂子里的工人都换上了有思源食品加工厂几个字的工作服,脚下生风都忙的很。以前他来找活干的时候,这附近是一片荒地,要是旁边没人只会觉得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几年的功夫,土地变得更加值钱,附近盖起了好几排四层的居民楼,门面房多是卖水果,茶叶还有日用百货。

最热闹的还要属市中心,一些时髦高档的东西在那边的百货大楼里才能买到。两年年前清远县成为省内第一批成功撤县设市的区域,发展速度大大加快,多年前穷酸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市区道路平整干净,绿化覆盖范围也广,坐在车里将所有的变化都收入眼底,作为土身土长的本地人,看着很欢喜。

这种变化等到了村里就有些减弱,家庭状况还算不错的人家已经盖了新的敞亮的房子,装了好看的铁门,至于过的艰难的照旧是多年以前的老样子。

罗叔主持修的那条让别村羡慕不已的路,这七年的功夫看起来有些破旧了,他让师傅把他放到村口,到过谢,自己扛着行李往家走他让师傅把他放到村口,到过谢,自己扛着行李往家走。

朱清和照旧住着自己那间窑洞,村里接了自来水,他把管子直接通到家里,冬天用也不愁,现在已经不烧柴了,成吨成吨的拉煤炭,省劲很多,不过他因为上学和打工在家里住的日子很少,拉小半车都烧不完,倒是三天两头的丢些,他暂时也懒得去管。其实他知道偷的人是谁,看在她家活的那么艰难的份上,他也不好去计较。

这几年他虽然不常在家,但是少有几次回家,朱妈都会找上门来哭诉,他不待见听,也没心思听,只顾忙活自己的事,她念叨一阵见没什么用就走了。一来二去的全磨成了老油条,他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任你天打雷劈,我自巍然不动的样子,让朱妈好几次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

这不才走到村口大槐树下,朱妈丢下手里的活就跑过来了,伸手要帮他提东西,笑着说:“清和,你今年暑假打算待多久啊?妈一直记挂你,就怕你和往年一样留在外面打工。”

朱清和微微侧身避开她伸来的手,眉目间一片清明,平静的像是没有看见这个人,大步往前走。

朱妈尴尬地将手收回来在裤子上抓了抓,脸色微微泛白,但还是想也不想地追上去,小心翼翼地讨好道:“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地里种了菜,我摘一把回来。”

坐在槐树下的人们小声地交头接耳,看向朱妈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轻蔑。老朱家这几年真是倒霉厉害,朱玉良在罗有望接管村子第一届结束后还存着东山再起的心思,前前后后跑断腿,最后还是无缘当选,听说这一次还不死心,反倒成了人们眼里的笑话。最操蛋的要数朱玉田,自打朱玉良掉下来之后,成天好吃懒做,怨天尤人,干活也不踏实,前阵子才被人家从厂子里撵回来,真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朱清和淡淡地开口拒绝:“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

朱妈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精致盒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笑道:“还是要吃饭,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纯粹浪费,有钱花哪儿不行?你弟早你几天就回来了,说是上课考试快累死了,这会儿还在炕上躺着呢。”

朱清和是从罗勇那里知道朱清亮没考好,最后念了中专学会计。他那个时候忍不住想,上辈子他知道朱清亮考上大学的时候别提有多羡慕了,正如王老师说的那样,有了学历就有了饭碗,大学文凭很吃香,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一切全部改写,朱清亮再没有得意的资本,想到他在自己绝望求救时和朱妈说大城市工伤赔偿最少三十万的时候,朱清和的心就彻底凉了。

朱妈此时的讨好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他懒得接话,回到家将东西归放整齐,把外面的火给生起来,回屋把水缸清洗一遍,看着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银色水流,他想着今天就不先去看罗叔了,晚点带点吃的去富满叔家坐坐去。

这几年他那一亩地多亏人家一家子给打理,让他回来的时候不至于饿肚子,他以前要给富满叔钱,被富满叔臭骂一顿,今年他说成什么也得把这钱给了,人家一家子人,还有几个孙子要养,有那功夫做什么不好,干啥非得帮着他使力气?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正因为人家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他更应该报答。等哪天他的厂子办起来了,他一定想法子照顾到他们一家子。

朱妈见他在那发呆,径直走到屋里去解那个糕点盒子。朱清和听到外面包装的塑料想,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觉得有些可悲。

虽然他不知道上一辈子爹妈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但肯定是吃穿不愁的,而现在朱妈眼里的馋意和好奇,扎得他眼睛疼。也许今世与他们来说,是要偿还上一世的罪孽吧?

这是一盒子糕点,分上下两层,花花绿绿挺好看的,一开上面的盖子就闻到香味了。她本来就是好奇里面章啥样子,谁知道被这味一勾当即没忍住,拿了一个放进嘴里一阵狼吞虎咽。等吃完了才一阵慌,怕朱清和不高兴,虽说吃自己儿子的东西理所应当,但是这个大儿子明显不一样了,浑身上下都是城里人的打扮,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头发不长不短,相貌堂堂,全村都没她儿子这么精干。

朱妈转头见他拧了水龙头要出去,尴尬地说:“这个挺好吃的,我能不能给清亮带两个回去?他在外头上学,交了学费也没啥钱,肯定吃不上好的,你拿的这个,我都是头一回见,让他也尝尝味道。”

朱清和看她有多可怜,心里就有多恨她,朱清亮,从来她的眼里只有一个朱清亮。为什么她从不想想自己的学费是从哪儿来的?罗叔,姑,王老师,富满叔,都在知道他考上大学的时候说要帮他交学费,人家从没欠他什么,还能这样为他着想,只有自己的亲爹妈,心心念念想着怎么才能从他身上克扣好东西。

“你回去吧,我要锁门了。”

朱妈不死心,还抓着最后一点机会倒苦水:“你爹现在就跟个废人一样,从没一天好好上工,总觉得自己是当领导的料,让人家撵,他自己辞不知道都多少次了,家里唯一能指望上他的,也就那点地了。现在家里做什么不得花钱?我一年到头天天剥核桃,这两只手泡在水里都快烂了,才勉强够清亮的学费。清和,你比清亮出息,能考上大学,妈心里高兴。以前是我们不对,但是你还打算真记我们一辈子的仇?这天底下哪家大人不犯错?养儿子都是为了养老的,我们现在赚不动钱了,你有本事,你就不能管管我们吗?”

朱清和用力地甩了下手里的篮子,怒目大睁,恶声道:“走,别给我说那些又臭又长的话。”

朱妈瑟缩了下身子,临走还不忘抓上那个盒子,怯怯地跑走了。

朱清和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当初他以为真是因为神婆的话所以爹妈不喜欢他,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就算没有神婆,爹妈眼里最疼的还是朱清亮,骨子里的偏心是没法改的,所以还有什么好渴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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