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紧接着,树冠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挂下来,哗啦一下,砸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上,让方昭暮心中悚然一惊,把他从虚空扯回现实。
冷风冷雨吹在身上,方昭暮很疼。
方昭暮从小不爱哭。方昭暮很乐观,很聪明,碰见的人都善良,家里也和睦,想找烦扰都找不到。他妈聊到他小时候,老说他两三岁重重地跌了一跤的事儿,说方昭暮从台阶上摔下来,膝盖都是血和擦伤,换个大人都要哭,方昭暮还坐在一旁,呆呆等着他妈把他抱起来。
方昭暮自己是没印象了,他现在想一想,觉得他小时候不流眼泪,应该只是因为不够疼吧。
现在真的疼,他就自然而然地会哭了。
方昭暮眼里模糊一片,鼻腔酸痛发涩,他听着方昭翎像个小大人似的对他说话,方昭翎说:“你那儿很晚了吧?回去注意安全啊。”
方昭翎虽然呆在安静的地方,但方昭暮知道她那儿很热闹的。有很多人,大家都很开心。
“哥?”方昭翎听不到回答,脆生生叫他。
“知道了。”方昭暮怕自己再多说,方昭翎就会发现他不对劲,赶紧说了再见。
方昭暮挂了电话,想继续订酒店,可或许是手太湿了,不知怎么一滑,手机掉到了地上。
方昭暮的手机用挺久了,本来就不怎么好使,他一直懒得换,这次一摔就黑屏了。他把手机捡起来,一直按开机键,怎么都打不开,方昭暮呆呆看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有人拉着他的胳膊。方昭暮睫毛的被雨水和眼泪弄得一簇一簇得,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只听那个特别熟悉的声音,低声下气对他说:“暮暮,我们先进去吧,外面风大雨大,再站着你要感冒了。”
方昭暮不想让宋远旬碰他,很轻地动了一下胳膊,对宋远旬说:“你别碰我。”
宋远旬手上力气小了些,但也并没松开,又说:“先进去吧。”
方昭暮手机不能用了,人生地不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便还是走了回去,走到前台排队,想自己开一间房。
“我订了两间,”宋远旬对他说,“我去再拿一张房卡。”
方昭暮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站着。
他明白在困难的时候,坚持和拒绝是很没劲的事,小家子气,不大方,不识趣,可是他都不想再去管。人痛得挣扎的时候,怎么还会想活得够不够体面。
正排着队,方昭暮听见前面的女孩跟她男朋友抱怨,说风雨这么大,游玩计划全部泡汤了。
男朋友安慰女生说呆在酒店休息,就当做度假,也是人生体验。
昨晚方昭暮理完行李,还查了查西雅图的派克街市场。方昭暮最喜欢去这些地方,喜欢买这些有的没的,所以马上截图发给了andrew。
现在想想,当时宋远旬说不定还在c市呢,他却回了方昭暮一个好字。
他跟方昭暮说“我们去”。
斩钉截铁,信誓旦旦,说得像见了面之后,他们两个人真的会一起去一样。
宋远旬不知找谁拿了房卡,走到方昭暮身旁,陪他站着等。
最后方昭暮还是住了宋远旬多开的那间房,因为酒店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他在房门口进门前,问宋远旬要银行账号,宋远旬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地给了方昭暮。宋远旬是只要方昭暮能好好住着就谢天谢地了,外面半个城区在停电,交通快瘫痪了,方昭暮这么小个身板,刚才在外面站着的时候,宋远旬没拉着他,都怕他被风刮跑。
要关门的时候,宋远旬喊了他一声,方昭暮抬起头,宋远旬顿了半天说:“你先休息,我给你叫餐。”
方昭暮摇摇头,就把门关上了。
第24章
方昭暮进了门,先把衣服脱了,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酒店的窗是普通双层玻璃,外头雨点大,风力又足,打在窗上有阵阵闷响。
方昭暮看了一会儿窗外,透过雨雾,星星点点并不多,很多灯光都聚在了一起,远方本该灯火通明的城区却一片黑暗。
他把窗帘按合,开了电视机,新闻正在报道西雅图这场由强对流天气引发的暴雨,造成交通堵塞与半城停电。
方昭暮坐了坐,毛衣和裤子半湿着贴身上很难受,他便先把灯关上,再一件件脱去,躺到被子里。他不想洗澡了,刚才洗太久了。
他才闭着眼睛准备尝试睡觉,头却突突地痛起来。方昭暮是半裸着裹住被子的,房里温度不低,他很快就把被子捂得热烘烘的,可只要一动,温暖的被单就变得十分粗粝,磨着碰触到方昭暮的每一寸皮肤,让方昭暮觉得还有人在碰他,好像那个人还压在他身上,嘴唇停在他的下巴上。
宋远旬的亲法太凶了,压得方昭暮一动也动不了。
有几秒钟,宋远旬的手是按着方昭暮手腕的,宋远旬一边吻着方昭暮,一边手往上移,手指强硬地插进方昭暮的指缝,牢牢把方昭暮的手扣了起来。
方昭暮一闭上眼,每一个细节都近在眼前,每个动作都让他寒意横生,毛骨悚然。
全是宋远旬。没有andrew,一开始就是宋远旬。
方昭暮根本没有成功认识任何一个校外华人,没人来西雅图出差,没人半夜加班,没有29岁的机械工程师,他的人际关系被困在t校的某个实验室里,从来没逃出去过。
方昭暮把闭着的眼睁开了,受不了地开了灯坐起来,他的眼睛往下瞟,又看到自己上半身搓洗弄出来的红印,还有红印下面,实验室里那个不大喜欢他的同学给他留下的很深的吻痕。
他把被子拉上来了一点,放空了片刻,门铃突然响了。
方昭暮吓了一跳,他没去开门,伸手按了请勿打扰,但又出现了敲门声。方昭暮没过去看,只缩在床上,希望外面的人见他不声不响,可以接收到他拒绝沟通的信息,然后自发离去。
谁知过了一阵儿,敲门声停了,房间里的固定电话响了。
方昭暮愣了几秒,伸手接起电话,然后立刻按了挂断,将电话也挂空了。方昭暮心里发毛,总觉得房里都不安全了,他走过去打开箱子,拿了件衣服穿上,走到浴室里,把门推好锁上了,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仔细听。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五分钟后,方昭暮听见房间大门“滴”地响了一声。有人进来了。宋远旬和一个女性的声音在交谈,方昭暮听不清内容,又过不久,说话声音停了。
一定有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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