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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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崔长生出门打柴,中午回来的时候,柴没打来半根,倒是背着一个昏厥过去的人进了家门儿。

潘小桃正扶着腰散步,她的肚皮愈发大了,叶郎中说,为着以后好生产,叫她每日里多走走,莫要围在床上,只怕生得时候艰难。

听得门响,潘小桃抬起眼看过去,瞅见崔长生背着人回来,先是一愣,后是一吓,接着便是埋怨了。

她起先还以为他背着的是公爹,因此一吓,可后头一瞧,却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侧着脸挨在崔长生的肩头,闭着眼睛,只瞧见那额头光洁如玉。

“你这人是谁呀?”潘小桃走上前瞪着崔长生:“哪里背回来的?”

背上这人可是个成年男子,人又长得壮硕,崔长生背着走了这么许久,出了许多汗,很是疲惫。见得潘小桃发问,便有气无力道:“山沟里头看到的,叫了几声,不见回应。推了推,也不醒。许是饿昏了,我便背了他回来。”

潘小桃自来不喜惹麻烦,可这人是崔长生背回来的,再是不喜欢,也不肯说他,便道:“背去小屋儿吧,爹爹前几日在那里住了一晚,铺盖还不曾收起来。”

崔长生应了声,便背着那陌生男子去了小屋儿。

小屋儿里头是放杂物的,搁着一张窄窄的木床,上头铺着绵褥,青格子的床单子。崔长生把那男人放在床上,又帮他去了靴子,拉过薄被子,搭在了那人身上。

潘小桃朝那落在地上的长靴瞥了两眼,锦缎鞋面,厚厚的鞋底子,能穿这种长靴的,不是富商,便是达官贵人。又转过视线去看那床上的男子,白面皮,长睫毛,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倒是长得一副好相貌。

视线一转,潘小桃又瞧见那男子乌黑丝发上束发用的头冠,青白玉石,雕刻的很是精细,眯眯眼,潘小桃默默抿起唇来。长生哥哥救的这人,非富即贵,不是寻常人呐!

眼珠子一转,潘小桃皱起眉来。这种人,不好好呆在自己家的富贵窝儿,怎的昏厥在了山野丛林里头?蓦地便有不好的预感,潘小桃抿着唇细细地盘算,等着这人一醒,便叫长生哥哥赶紧地打发他去了才是。

☆、第038章

姜昀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晨起时分。

彼时天光大亮,照得小屋里头一派明亮。姜昀挣扎着起身,只觉头疼欲裂,腔内腹部更是隐隐作痛。抬手按住额头,一下子便想起来,他好似是后来昏厥了过去。

那时也不知怎的回事,突地便觉眼昏脑胀,浑身酸疼无力,肚子里头更是刀绞一般的疼。

他趴在马背上,勉强支撑着走了一段路。

可那山野丛林的,四周都是树木,他当时也是力乏疲困,根本无力辨别方位,再后来,天旋地转了一阵儿,他从马背上落下,便甚也想不起来了。

想到这儿,姜昀登时心头剧跳。依着那个情状,倒好似是中毒的模样。不觉浑身冒起冷汗来。他已经逃离了那龙潭虎穴,躲在这深山小地方隐姓埋名了好几年。

眼见着事态平歇,听说那人已经登基做了皇帝,大赦天下,一派祥和太平。他自以为没事了,难得起了雅兴,骑着马四处转转,却不成想竟是忽然身子不适,昏了过去。

若当真是中毒,却又是谁下给他的?跟着他逃出来的,都是素日里拿命护他的心腹,莫非里头竟还有旁人安插的暗桩子?

心中疑团重重,姜昀勉强按捺住层层叠涌而起的焦躁,举目四望,却发现入目所见,不过是一间狭小陈旧的房舍,里头零零碎碎的放置些杂物。

瞧着这模样,大约是他昏厥后,被哪户农家救下了吧!想着,便掀开了被褥,穿了鞋子,慢慢往外头走去。

推开门,便见庭院里头一个大肚女子正扶着腰身在院子里漫步。那女子瞧着年纪尚小,虽是身怀有孕,可一身儿鹅黄色衣衫,倒衬得她愈发的肌肤雪白。再瞧那张鹅蛋脸上,弯眉细目,琼鼻红唇,倒似画儿上的人物。

姜昀心下略略一惊,不曾想,这山野之中,倒还有这等貌美佳人。只可惜已嫁作了他人妇,如今更是有了身孕,当真是可惜,可惜。

潘小桃瞧那人只把眼珠子凝住自己,不觉心下生怒。心道这厮瞧着也是个人才模样,怎的如此不知礼数,虽不曾满目淫.色,然则这般直勾勾望着旁人家的女子,浑似登徒子一般不要脸皮。这般想着,就狠狠冲那人剜了一眼,也不理会他,转过身便往屋子里去了。

姜昀被瞪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家的失礼之处,不觉有些失笑。倒是他孟浪了,往日在王庭里头,个个见了他都是低头含胸的,他随意看,随意瞧,瞧见他的眼神望过去,只有满面欢喜的,再没有这般一脸怨怒的。再后来,他逃出了那里,如丧家之犬般,每日里惶惶不可终日,也再无心思去看甚个女人了。

崔长生正提了铁桶,预备往后院儿里去,见得姜昀立在门处,不觉一喜:“你醒了。”说着放下铁桶,走上去关切道:“昨个儿你昏倒在地,怎的也叫不醒,我还以为你是饿昏了呢,回了家寻了叶郎中来,才晓得你竟是中了毒。”说着憨然一笑:“不过你莫要担心,叶郎中说你这毒还有得救。叶郎中最擅针灸,他说等你醒了,过来给你再施针两回,便无大碍了。”

姜昀听得这番话,心里头瞬时有了许多计较,只面目上却是镇定含笑,冲崔长生抱拳拜了拜,道:“多谢壮士搭救。”

崔长生忙着摆手,笑道:“不必言谢,搭把手的事儿。”

姜昀笑了笑,好似不经意似的,忽的问道:“阁下说的那叶郎中,莫非是叫做叶明海的郎中?”

崔长生听得这话,笑道:“是的是的,有次叶郎中和我爹喝酒,他说过,他的名字是叶明海。”说完了疑惑地看着姜昀:“你认得叶郎中?”

姜昀便笑了:“以前和叶郎中有过数面之缘,今日里不过是随口一猜,不料竟有这等缘分,竟真是他。”

崔长生笑道:“原是这样呀,还真是有缘分。”说着将折起的袖子展开,笑道:“叶郎中说,要治你身子里头的那毒,还要配上几味药,便先家里去了。嘱咐我,待你醒了便要我去叫他。你先去屋子里头等着,我这就去叫他来给你看病。”

姜昀便抱起拳头,又冲崔长生弯腰一拜:“那就多谢阁下了。”

见那小哥儿匆忙忙去了,姜昀立在原处,倒是有些轻叹。以往围绕在他身侧的,不是为名,便是为利,便是有忠心的,也不过是因着他的身份。

倒是这位小哥儿,萍水相逢,便肯替他来回地奔波,都道山野的农户很是淳朴忠厚,倒是不假呢!想着转过身就要进屋,不妨一声娇喝忽的响起。那声音道:“喂,那人,你且站住!”

潘小桃被那陌生男子看得起了怒火,一转身进了屋里。还未坐下,便想起来,那人来头好似不小,听那叶郎中说,那人并非饿昏了,乃是中了毒,才昏厥了过去。

以往听过的那些戏文里头,这种人大约都是失了势的达官贵人,沾染上了,都是要人命的。她也不愿意挟恩叫那人回报,只想那人远远儿的赶紧走了,可别再招惹了甚个要命的大祸,她还想和长生哥哥白头到老,子孙绕膝呢!

这般想着,便转身要出去。刚至门处,却见长生哥哥傻里傻气地同那人笑眯眯地说话。那人倒是彬彬有礼的模样,人也长得好看,瞧在眼里头倒也不惹人厌。便立在那里,等着长生哥哥掉转身出门去了,瞧那模样,约莫是去叫叶郎中了,便趁着这时机,立在门槛上,叫住了那预备要进屋的人。

姜昀转过脸,见是方才那美貌小娘子,便立住脚,束手立在那里,只等着那小娘子近前来。

潘小桃挺着大肚走路不方便,慢悠悠走了过去,看着那人道:“方才同你讲话那人,便是我的夫君,昨个儿便是他把你背了回来的。”

姜昀不知这小娘子说这话的用意,便笑盈盈道:“救命之恩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潘小桃立时接道:“用不着你涌泉相报。”说着斜了斜眼珠子,道:“我猜着你来路不小,你又是因毒昏厥的,想来家里头必是有了祸事。咱们萍水相逢,我夫君人好,救了你一命。便是为着这救命恩情,你还是早早儿离了我家去。可莫要将你的祸事引到了我家来。我们不过是平民老百姓,只想着安稳度日,并不求你甚个涌泉相报的。”

这么直白地撵他……姜昀虽说是个落魄了的皇子,可当日出逃时候也是携了巨款的,虽是隐姓埋名,可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周围伺候他的,也仍旧是低眉顺眼儿的,这种对他极为不客气的女子,他还是头遭碰上,倒是有些新鲜,笑了笑,道:“好。等着我好了些,便会速速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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