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2 / 2)
国子监在东侧设有独立院落作为小学,国子监的小学生并不按年龄分班,而是按着学业优劣与所学进度来分。
文瑜虽然年纪幼小,却因幼承庭训,他自己又聪慧好学,刚入学时经过考试便是在明学堂就读,同堂的学生全都比他年长,大多是十岁至十二岁之间,甚至有个十四岁还在明学堂混日子的。
即使文瑜是明学堂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他还是因课业优秀经常被授课的直讲称赞,还经常被作为优秀的典范来训斥那些不好好向学之人。
文瑜进了学堂,向里面早到的学生行礼问好,就发现平日里相处不错的几个学生对他视若无睹,仿佛没有见到他进来,更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问好。
若是没有阿姊预先提醒过他,他真要以为是自己问好的声音太轻了,或他们只是太专心于自己手头的事。但他心里还是觉得难过,原来他在学堂里并没有真正的友人。
他低头走到自己的桌案前,正要解下书袋坐下,想起阿姊的话,便多了个心眼,扫一眼桌子底下,又拿起坐墩上的锦垫看了看下面,就见锦垫背面被人浇了许多墨汁,湿淋淋的,一看便是刚刚倒上的,他若是不知不觉地坐下,锦垫一受挤压,墨汁溢出,衣袍裤子就都被墨染了,等他察觉裤子洇湿时,就已经晚了。
他心中又气又恼,环视了一遍学堂里面,却见好几人都在捂嘴偷笑,也不知是他们联手做的,还是他们看见有人做了却不提醒他,就等着看一出好戏。
文瑜拎着染墨的坐垫,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气得想哭却不愿在这些小人面前示弱,想骂他们卑劣小人却不知该骂谁,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
门口人影闪动,文瑜却不想去看是谁来了,来得不管是谁,都不会帮他只会嘲笑他!
那人却走到文瑜身边,拿走他手里吸满墨汁的锦垫。文瑜抬头,看清来人,委屈的眼泪顿时忍不住夺眶而出:“孟大哥……”
孟裴低头朝他微笑着,摸摸他的头,随即抬头,双眸已是冷若寒霜,在学堂里扫了一圈,那几个方才偷笑的都不由打了个寒噤,非但不敢再笑,心中惴惴眼神闪烁。
孟裴扫了一圈,目光便锁定那坐在第一排,身高却是全堂最高的十四岁少年。他拎着吸满墨汁的锦垫与同样沾染墨汁的坐墩,径直走向那少年。
那少年姓娄,是娄侍郎家的幺子,坐在那里一脸平静。孟裴走到他附近,将锦垫往他桌上一扔,顿时墨汁飞溅。
娄九郎急忙跳了起来躲避飞溅的墨汁,气恼地大叫道:“你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王子就能为所欲为,你仗势欺压……”
孟裴冷声问他:“你方才写过字了?”
“什,什么?”娄九郎讶异,“管你什么事?!”
孟裴冷笑一声,抓着他的手腕向上一扭,娄九郎惨呼道:“痛痛痛!放手!”却见他双手的手指手掌上都有清晰的墨汁痕迹。
大清早的还没开始讲学,哪里会要写什么字?何况娄九郎向来惫懒,更不会一大清早就磨墨做准备,文瑜一见便明白了:“原来墨汁是你倒的!”
“我写过字了!”
“那把你写的拿出来看看啊!写了多少字会弄得两手都是墨迹?”
“我……你放开我!”娄九郎见抵赖不了,奋力挣扎,试图挣脱孟裴的钳制。
孟裴一言不发,揪着他衣领往旁边拖开,接着拎起娄九郎的坐墩与锦垫回到文瑜身边,将干净的坐墩锦垫摆好,对他道:“坐吧。”
文瑜抹了眼泪,朝他躬身行了个礼:“多谢孟大哥。”这才坐下。
孟裴温言叮嘱道:“若是再遇类似的事,不管什么时候,立即让来升过来告诉我,别一个人应对,记住了吗?”
文瑜望着他,用力点头。
孟裴回头又扫了眼娄九郎,娄九郎揉着发痛的手腕,正用愤恨的眼光望过来,与他犀利的眸光一撞,又缩回去了。
孟裴走到他面前,娄九郎心虚地问道:“你,你还想做什么?”
孟裴语气淡淡:“从此刻起,文三郎只要遇到任何不好的事,不管大小,不管谁干的,我都会来找你,他若是被欺一分,我必定还你三分!”
娄九郎气极:“不是我欺他,你也要找我?!”
孟裴点点头,一付理所当然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你挑唆指使的呢?这样比较省心。找你一个人就行了!”
哈?还有这样的道理?娄九郎傻了眼,欲争辩却不知该如何争辩,眼睁睁看着孟裴走出了学堂。
这,这,这要是有人欺负文三郎,他还得帮着文三郎才行?要不然倒大霉的就会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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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玹回到家,才刚下了车,就见一名侍女笑嘻嘻地朝她迎过来,语气兴奋:“小娘子!今日有贵人上门提亲啊!”
文玹吃了一惊,脑海中忽然滑过孟裴的神秘笑容。她不由紧张起来,抓着侍女的手急切问道:“哪家的?”
侍女兴奋至极:“端王府啊!端王妃都亲自来了啊!!”昨日听说文相公辞了相,府中仆役全都忧心忡忡,不知文府还会不会有其他大变故,或是相公会遣散解雇一部分仆役,把他们打发走。
可转眼今日端王府就来上门提亲,且还不仅是官媒人上门,甚至王妃都亲自来了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文相公并未失势啊,不然端王妃怎会亲自带着媒人来提亲?而既然端王府都来提亲,文府地位只会上升不会降,她们这些仆役婢女也就不用怕被打发了!
文玹只觉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难怪阿裴早晨笑得这么开心,这坏东西!还不肯告诉她!
她放开那名侍女,急匆匆往里走,却正撞见盛装华服的端王妃从里面出来,前呼后拥,身前四名女使开道,身后亦簇拥了一大群。
端王妃久病初愈,脸色仍略显苍白,但病美人仍然是美人,这一份孱弱病娇之色反而让她更添楚楚,只不过这会儿她秀美绝艳脸庞上的神情绝谈不上愉快,甚至有着几分气恼羞愤!
端王妃身侧坠后两步跟着一名中年娘子,这娘子文玹从未见过,身着红绫绣花背子,戴紫幕帷帽,发髻上插着金钗与花钿,两只手腕上都带着金镯,自是那官媒人了,也一样神情气愤。
文玹微微一惊,端王妃缘何会是这般神情?不管心中如何想,她不能失礼,上前微笑着福身行礼:“娘娘万安。”
薛氏一顿停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吸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摇摇头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去了。
文玹心中一沉,已经明白,王妃亲来,还带着官媒人,可见端王府对这桩亲事志在必得,可爹或娘却拒绝了端王府的提亲,端王妃才会如此气恼。
那中年娘子跟在端王妃身后,经过文玹身边时冷冷道:“文大学士真是好大的架子!连端王府的提亲亦回绝。要知道,他如今已经不是……”
薛氏回头斥道:“好了!这些不必多言。”
那娘子闭口不言,跟着薛氏匆匆离去。
文玹立在庭中,脑中轰轰响着的都是那娘子说的忿忿之言,眼前飞来飞去的还有端王妃冷冷打量她时的眼神,转眼又想到阿裴早晨笑得那么开怀,若是他知道爹爹一口回绝了端王府的提亲,他是否也会如王妃一样气恼?亦或是如她一样,大喜之后大失所望,伤痛失落得不知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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