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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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因为稀有和美丽奉为珍贵,又因为珍贵成为各种各样人类赋予的‘特殊’。可以这样说,这世上没有受到每一个人喜欢的人, 却有受到每一个人喜欢的东西,那就是黄金。

但即使是黄金这样的好东西, 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好处的——当他被使用的时候当然会给使用者带来快乐,可是得到他的时候就不总是那么美好了。譬如在吕宋, 想要开采这种金灿灿的珍贵小东西,可是要费很大的劲的啊!

实际上采矿都是艰难的,黄金也不例外——想要得到黄金第一步是勘探, 而很久以前, 中原就对勘探地脉颇有研究了。将金矿分成了山金、砂金两种, 山金指的是矿床大多分布在高山地区, 由内火山、岩浆等形成。砂金则是由山金矿露出地面之后, 经过长期风化侵蚀,破碎成金粒、金片、金末,又通过风、流水等的搬运, 在流水的分流下聚集起来,沉积在河滨、湖滨、海岸而形成的砂金矿床。

根据这两种由来, 就可以从地表看出一些端倪,譬如说哪里有金矿,而哪里的金矿是富集的,哪里的金矿相当贫乏。总之根据以前吕宋采矿留下的资料和大明自己的勘察,已经知道了许多的吕宋金矿、铜矿。

即是说,这一点上并不用花费太多人力物力了。或者说当知道哪里有矿之后,花费人力物力的部分也就不在勘察上了,而是在采矿本身。不客气的说,采矿的过程就是相当不友好的。

有技术和经验的矿工被特意请到了吕宋,他们大都有了年纪,当然不指望他们做那些力气活了。他们的工作是教导那些新招来的,根本不会采金矿的青壮,学会采金矿。

这当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采金矿实际上也就是细心和力气两个困难而已,实际上的技巧其实并不多。所有招来的矿工都分在不同的师傅下面,几天就能带会一批,然后飞快地投入金矿的生产。

已经头发夹杂大量银白的老师傅亲自带学徒们下矿坑,指着正在干活的矿工道:“咱们这边的矿是山金矿,从这边矿坑采到矿石不过是第一步,你们只要学一些简单的看矿和收矿也就算过关了,一会儿我再带你们去看下一道磨矿。”

所谓磨矿就是将矿石放入水碓,通过水力将大块的矿石粉碎,然后用石磨磨成粉末。这也称之为碎矿——《龙泉县志》说‘黄银即淡金......每得矿,不限多少,俱舂碓成粉’,指的就是这个了。

“之后还有洗矿一道,将矿粉浸入水中,磨成更细的粉末,然后用木桶装水仍旧浸泡。然后要加杨树皮汁搅拌数次,这样石粉浮起金粉沉降。这个时候就可以用金盆洗银法,这是下一道的事情了,之后会有另外的师傅教你们。”

其实之后除了使用洗银法,还有许多工序。譬如制团烧结,也就是将含金的粉末和米饭等混合在一起做成球团,与木炭分层垒成堆,去除一些杂志、烧结成松脆的矿团。又譬如冶炼,是将矿团铅混合熔炼,形成含金银的铅块——得到铅块之后才能使用灰吹法。也就是把含金的铅块放在草木灰上熔炼,吹入气,去除铅块的铅。再吹去草灰,便可收获高纯度的黄金。

吕宋盛产黄金和铜料两样,大明非要拿下这吕宋不可,也是考虑这些良多。黄金且不说,只说这铜料,探明的矿脉生产量居然比如今整个大明还要多出好多倍来,这可让所有人吃惊了。

如今吕宋什么都没筹划起来,就连官员都没全配齐,本在产矿的矿脉已经恢复生产了——外头都知道了,那几个大矿藏如今是分作两班,日夜不休地采矿,这是想着年前运出第一批,好讨皇上高兴呢!

本来这是官员们加工细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关商人们什么事。或者说,在这件事上他们倒是想掺活,毕竟吕宋的矿藏若真的开采,那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这种事也就是想想而已,想掺活也掺活不上啊!

然而从吕宋隐隐约约递出的消息又让他们一个个兴奋起来,泉州方家大夫人这边接了来信就与丈夫道:“老爷请看,这就是周太太的厚道了,当初在泉州结下的旧情分,也就是她能一直记得。”

方家大老爷也看了信纸上的讯息,点点头道:“这件事十分要紧,你立刻着人去办,别的人都信不过,非要本家子弟不可——而且还要那等自己有本事的!至于倚赖着祖荫,从来当不得大场面的,就不要派出去了,也免得坏了事儿!”

方家大夫人利索地点头应了,后又道:“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周太太有本事了,这金矿的事情虽然没得明令禁止,却也没有私人占下的先例。最多就是那些化外之地、边陲之县,有些龙头或者豪强私下开采而已。到了周太太这里,没成想居然成了公开竞标的营生,倒好似她娘及顾家每年办的那珍珠会!”

方家大老爷本事不算高,却是个见事明白的,只把手上的信放书案上一放,便笑着道:“朝廷这也是两面讨好了,一则朝廷如今是真没银子——而没了银子,吕宋的事情如何做的起来?二则放出来的都是一些小矿、贫矿,在咱们这些‘敲骨吸髓’的商人手上那是赚钱的买卖,放在朝廷手上只怕就难说了。赚钱不赚钱的成了小事,只怕还要赔出人命来,这场面该多难堪?”

采矿并不是什么舒舒服服的事情。体力繁重,要是矿洞里有个意外,或者外面的地方劳累过了,出人命哪里有什么稀奇的。如果是放在商人手上,其实也有这个忧虑。只是因为怕事儿,多少相对朝廷官员收敛一些——这种事在大明地界也是有的,哪一回不是掉一些脑袋!

这都是事实,方家大夫人自然没的说,只是因为大老爷一句‘敲骨吸髓’的调侃笑了起来。拿了帕子捂着嘴道:“老爷这话我可没法子接,倒好似我们这些人惯会吝啬克扣一般——不过就算是一些小矿、贫矿,那也是周太太的本事了。不管有什么缘由,这总是之前别人没办成的事儿呢!”

是的,正是祯娘促成了这件公开竞标金矿的事情。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随便竞标,朝廷也留了自己的心眼,那就是只有朝廷点头了的金矿,那才能出现在竞标的内容里。这样一来,朝廷不止不会放出那些储量丰的,甚至连未探明的也不会随便弄出来。

不只是怕走了宝,同时也是为了防备吕宋这边自周世泽这个总督而下的官员。这些人在吕宋天长日久的,就算不是主管采矿,只怕也有各自门路探到矿藏的一点点风声。要是真作怪,自己提前摸清楚了矿脉,然后做些手脚,朝廷不是有的要亏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作为吕宋的‘地主’,祯娘可以做的事情还是太多了。譬如说这一回她使人情、摆事实,总之是把金矿外包给人这件事做成了。但是这件事是她促成的,自然也是她准备她决定时候。

她甚至不需要多做太多,只是把这件事快快地办起来,最好两三天就竞标,就能省下不知多少钱、淘汰多少人——都知道做生意是怎么一回事,看上去家大业大是真的,但若真说到立刻可以拿出来使用的金银,这却不见得多。

而吕宋本就因为缺即刻使用的钱才会有金矿包出的事情,若是说将来,谁不知道吕宋将来会十分有钱?因此金矿公开竞标的事情,规定一条需要即时拿出真金白银,也不算什么奇怪,反而有理有据。

但这样的有理有据可算是让人头疼了,毕竟突然要拿出现钱来,有几个能大把大把拿出来,都当是山西老抠一样啊,会把银子窖藏在地下——到如今,只怕山西老抠都逐渐没得这个习俗了。

而祯娘不只没有快事快办,甚至还提前将事情告知了东南各家有实力做这件事的人家,这等于是尽早告诉了他们,让大家都有了更多筹措款项的时间。无形之中,这一场竞标的规模就会变大,参与的人变多,参与的钱财也变多。

方家大夫人就感叹道:“周夫人做生意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同时也强势的很,爱独门生意。但有一点好,从来都是名堂正道的,说一是一,没得那些阴损的。也就是这一点,我真是乐意与她相交。”

祯娘这做派看上去十分敞亮,一则是她自己不爱弄些小巧,她这样的身家难道还靠这些发财?还如若广结善缘,自己也图个心里舒服。另一个也理由也实在的很,她这是给上面的人看呢!

她当然不知道上头会有什么人看着周世泽和她办事,最高可能是天家,最低也低不过内阁辅臣。总之把周世泽这总督和祯娘这个东南大豪商放在吕宋这块海外之地,是不可能就此不管的。真的不管的话,那还真不知道是心有多大了!

祯娘的做派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看着的人,她当然也会借着如今的好位置顺手搂好处,但是她也是有自己的限度的。譬如通过哪些小巧,平白让朝廷少赚了好多钱,她是不会做的——竞标的价格低,也就相当于朝廷赚的少了。

实际上,这也是朝廷的本意,可以捞好处,但绝不能过分——朝廷当然想要上上下下清廉如水,每一个官员都廉洁奉公,只是这可能?当然不可能。人性就是如此了,若真是每一个捞过好处的官吏都拿下,朝廷也就垮了。

祯娘这里也是一样,借招牌赚钱可以!若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不让了,底下人也就不好办事了,水至清则无鱼么。

不过这也不代表祯娘就没得后手的,说过了她还是会借着这个沾好处。实际上她这时候就在与自己手下几个伙计道:“这一回的竞标就在吕宋办起来,放在东南固然更便于别人,却失了一个展现吕宋的好机会。”

如今的吕宋有什么好展示的?脑子不够机灵的伙计面面相觑。不是他们眼光高,而是事实就是如此的。吕宋现在也只是比刚刚经过战火的时候好些罢了,实际上当年西班牙的夷人也没有好生治理这里,到大明手里又是经过武力得到,自然更加破败了。这样子,不要说比肩大明的繁华市镇了,就是那些穷乡僻壤也多余不如!

不过也有格局大些的听出了祯娘的意思,要知道会来参加这些金矿竞标的都该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而做这些人家的代表,就算不是家主的亲兄弟、亲儿子,也该是在家族里十分说得上话的子弟。这样的人到吕宋,有这样一个大家交往的机会,好多生意都谈得了!

这就是祯娘的生意经了,在她看来世上发财最好的时机不过两个时候,一个是大肆破坏的时候,另一个是大肆建设的时候。前者是战争财,祯娘在太原、在泉州都是沾手过的,如今在吕宋就要沾一沾后一样。

然而不管懂没懂祯娘的意思,这些小伙计哪一个都是不敢驳祯娘的意思的,只赶紧把祯娘一样样的安排记载白棉纸小册子上,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只有其中一个领头的地位最高,是几个人里头和祯娘说话交流的。

一面记下安排,他就与祯娘道:“东家所说都是正理,只是咱们这一回如果不做些别的事情,岂不是白白办这一件事?一同和别的人家竞标金矿,竟是一色一样的了,难道东家没个后手?”

祯娘当然有后手,但是她不知道这伙计为什么要问出来,她走神想着:若是他看出来,只是故意有这一问,那也就罢了,最多就是有些无聊。若是他是真不知道,一点也没看出来,祯娘就要皱眉头了!

这不是胡闹么!是那些为她招小伙计的人在胡闹!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都看不出来?说的真是什么蠢话——自家是办竞标的,自家也要掺活进这竞标,竟然还疑惑有个什么后手,该说这到处都是后手哇!

各家费尽心机暗暗写下竞标的数额,然而这些名义上都是要先让周世泽看过,然后告知谁中标。周世泽看过,那和祯娘看过有什么分别。她只要把心仪的金矿挑出来,然后比出的最高的那一家更高就是了。

朝廷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不至于让上头监视的人皱眉,同时祯娘又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至于说她赚的少了一些,到了她这个地步,哪怕是黄金,那也只是一样生意而已。从长远来看,这些黄金还不如她手上任意一个生意来的赚钱。

是的,可别被黄金晃花了眼,实情的话,算一算就知道了。就是那些真正的大金矿又能产出多少金子,几十万斤金子顶了天了。几十万斤金子其实也就是上千万两银子,如今祯娘的身家早就有了。而这还得是大金矿不可,整个吕宋也没得几个,被公开竞标的,只怕连这个的零头都不及。

甚至这还不是全部的账,想想看吧,从矿石变成黄金难道是神仙施展的仙法?中间要人工、要运输、要机器,凡此种种都是成本。就算不至于像朝廷一样会亏本,说到赚头也不是很大的。

若不是祯娘要大批黄金有大用,非得伸手到这个行业不可,这笔生意真是可做可不做。因此,祯娘不在这事情上围着赚多赚少做文章,反而是让各家都领了她送的人情,这反而还赚一些。

人情这样的东西,如果同是商场上的人的话,对方一定会相当领情的。甚至有那心急的,浙江刘家主管这件事的子弟就吩咐掌柜的道:“你再着人打听打听,总督夫人是不是有志在必得的几个矿,真有的话咱们就避开来。”

那掌柜的皱着眉头道:“少爷,这样的话固然是全了两家的情分,却也实在可惜——总督夫人在吕宋,什么消息收不到?若真是她志在必得的,那必然是相当有赚头的了。真不争一争?”

祯娘如今坐着吕宋总督夫人,那些矿藏的图纸确实看过一些,竞标的金矿的也在她心里有了一本完完整整的账。她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刻意给自己挑相对不好的那些,怎么说也得是矮子里头拔高子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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