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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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是收尾,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在两个人的不言之中——周世泽不一定能完全明白祯娘已经先他‘长大’了,但是被她完全接受、包容和理解他是有感觉的。感觉是两人之间无形近了一步,明明只是纸那么薄的一步,但是破开后,完全不一样了。

于是明明是成亲两年的人了,却像是一下回道了刚成亲的那一月。看对方什么都觉得新鲜,怎么小意贴恋夜觉得不够,恨不得什么别的事情都没有,只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好。古人说‘从此君王不早朝’原来是真事,周世泽要不是有人管着,大营都不想去了。

周世泽拉着她的手在车壁下说话,看天色实在太来不及了。忽然心念一动,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道:“不然你送我去大营里?反正家里这些车把式最后还要回来,咱们还能多呆一会儿。”

还不待祯娘说他也太会想了,周世泽自己就摇头笑着道:“不行不行,这么晚了,等到回来的时候要赶着来,路上只怕颠簸的很,你还是不要受那罪了——不然送到城门那边?”

祯娘还以为他自己‘悔悟’了,没想到还是与她做这计较。如果不是看见他眼睛里的笑意,显然也知道不能,祯娘真要觉得他是要疯了。不过这时候也是人来疯,她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一些。

这才道:“就是能舒舒服服到家我也不去送你!这算什么,你不要脸面?自家娘子送到大营门口!我是不怕的,反正我见不到大营里你那些弟兄,你却与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到时候都该嘲戏你。要我说,这样的笑话该够你们那大营一直流传下去,直说个上百年。”

周世泽才不怕这个,他脸皮可厚,临走上马前还要为这个回嘴道:“你说的不错,正会流传上百年。到了那时候你该上《列女传》也绰绰有余了,你看那些故事,不都是这样的,那时候人说一段‘祯娘亲送夫君如大营’有什么错?正是我们两个好呢。”

祯娘再不理他,催他快快走。等到人打着马,后头跟着的大车也不见在估衣街街口,祯娘才回转身。这时候祯娘眼睛里的笑意挡也挡不住,看什么都觉得神清气爽,一路回正院还暗想要不要把之前不耐烦的一笔账算出来,后面就有烦心事了。

果然天上是见不得一个人太欢欣的,她才吩咐了丁香把她账册启出来,就有人过来在廊下道:“少奶奶,外头鼓楼东街那边又来人了,这一回有位太太亲自来的。我瞧着仿佛还带了上回那两位姑娘——不过也或许是没看真切看错了。”

‘没看真切看错了’,这种话不能随意说,往往会现实反着来,反正这一回是证明了这个。

第115章

周世泽往大营里取得这一日有人可观望着, 前脚刚走,街尾茶寮里就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搁下手里的大碗茶一抹嘴巴, 抓住个小厮问道:“可看的好了, 世泽少爷真是往大营里去了?”

那小厮弓腰点头, 忙不及道:“我眼睛看的真, 世泽少爷在门口耽搁了好一会儿,后头上了马。我看到除了街口看不见,这才来来和管事说话!现在世泽少爷家里定然只有他家少奶奶。”

这就是柿子捡软的捏了, 经过上回的事,鼓楼东街那边越发觉得周世泽是个不好对付的, 说起来还是祯娘好打发——就是有些小精明,还是身份所限, 该讲究些的。不比周世泽,一言不合起来能够掀桌子。

祯娘不晓得自己就这样被小看了,如今又遇到鼓楼东街的人, 还打算‘故技重施’。祯娘心里不腻味, 没得半点波动那是假的, 只是她不在乎而已——因为她知道对方耍的什么小手段, 也知道不论对方做的成不成, 其实都没用。

看到人进来,祯娘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不记得上回两个丫头生的什么模样了,再看也只觉得眼熟, 想来的确就是上一次的人。这一次她不开口,全都由文妈妈代说, 她的不耐烦已经很明显了,同时也让来人更加心里忐忑。

文妈妈生平最恨这个,冷着脸道:“按理说是长辈的赏赐,我们奶奶没得不收的道理。只是家里进人没得身契,将来怎么管教?哪里做的不好是管还是不管,管的话,又不是人主家。不管的话,由着人做坏家风的领袖?”

那管事听的额头冒虚汗,晓得这不是好应付的,要知道长辈家送来的丫头,就算关了门在自家会管教,那也不会明晃晃的说出来——如今的规矩就是这样,长辈身边就是猫儿狗儿都有体面,既然是长辈手边送来的丫头怎好和平常相提并论?至少嘴上要给体面呢!人却不管,嘴上都不饶人。

管事也不再想些杂七杂八,赶忙道:“上一回真是家里太太给忘了,正是因为这个太太这才让再送一回。连带着两位姑娘的身契也一起拿来了,还说请周奶奶一定放心呢!”

呈上的身契,祯娘只看了一眼,然后就第一回仔细打量这两个送来的‘丫头’。生的还不错,活生生的俏丫环,那些常常会和丫头们牵扯不清的老子少爷应该会喜欢。但是周世泽不会,祯娘心里清楚——没有原因,她就是清楚。

心里呵呵一声,这就是斗法了十几年的人家?未免太不知道周世泽了。她本来打算直接让这两个回去,别真以为她一定要给面子。但想到这一点以后,她忽然觉得兴致缺缺,只觉得没意思,连真的发火生气都没有。

于是开口道:“你们这两个丫头——我家里何时差了使女使唤!叔祖母们用心也没想到!不过也是,到底成日要照顾家里,在别处上心就不多了。只是长者赐不敢辞,就让她们留下吧,家里也不差养两个闲人。”

一句话连讽带刺,那管事却不敢发一句声,心里还觉得十分庆幸!祯娘不管说什么,总归是认下这件事了啊。于是再有别的也是赶紧磕头,就连那两个丫头,也跟着行礼。

祯娘却不吃这一套,她清楚地很,所以不会觉得那边有什么可怜,自己做得有什么过分。说到底,不论中间如何,肯定是没安好心,她可不是会对针对自己没安好心的人心软的。

再不管怎么示弱,祯娘最后也是话里藏针道:“你回去罢,就与叔祖母说,以后可别再这样客气了。我家也不用操这个心啊!这样下去,我岂不是得回礼?说起来叔祖母家里不是比我这里人手短的多,着实不安呐!”

威胁意味十足,据说回去后鼓楼东街有人砸了茶碗,只是这就是后话了。这时候只有管事心里一凛,忽然觉得祯娘真的和周世泽有一样的东西,那种威势是相近的。心里暗暗叫苦,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总算送走了人,祯娘本来并不打算理那两个丫头——自家做账,正好放在门外等,倒也是一个下马威。只是祯娘本性是顺毛驴,对于欺负这种势弱的没什么兴趣。说到底这种事也不在这些小姑娘,都是后头的人推着而已。

但是让她喜欢,心无芥蒂当作新收的的小丫鬟,看样貌论本事,分派各处,甚至在自己身边,那又做不到了。半年多以前,同样的两个丫头,琵琶和绿琴就是个好例子,人如今还在给祯娘看院子呢。

看院子的活计不是什么好活计,不在主子身边贴身,例如派活儿、涨份例什么的都不用想了。同时还是个清水衙门,这还比不得看园子的,园子里有产出,就是花儿朵儿的卖到药铺香铺,也是一笔收入。

但是这样的差事也不算轻贱,既不腌臜也不繁重,若是只求清静度日,说是正合心意也没什么不对的。给长辈送来的丫鬟,也不至于闹出什么风波来——即使祯娘自己不怕这种小风波,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

祯娘如今也打算照此处理,连两人名字也不问,便吩咐道:“安排两个姑娘去兆霞轩罢,我记得年后才送了两个丫头过去,她们年纪也差不多,倒是有话了。另外清两个小丫头去别的院子就是了。”

那两个丫头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给自己‘流放’到不知道哪个院子的意思,这怎么可以!早就知道做下人也有不同前途的两人赶紧磕头道:“奶奶留下咱们罢,是太太让咱们来伺候奶奶的,不在奶奶房里,咱们去哪儿?”

不等祯娘说话,红豆先出声道:“好生没道理!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新来的小丫头还有挑拣差事的道理!说什么伺候奶奶,房里的是服侍奶奶,别的院子里就不是服侍奶奶?奶奶是家里当家主母,满府里难道不是都服侍她!”

说着与旁边婆子道:“还愣着做什么,奶奶的话白说了么?送两个新来的姑娘去兆霞轩——留着她们惹奶奶生气么。”

底下人中机灵的几个婆子媳妇,立刻出头,立刻拉着两个丫头出了正院——到底才十五六岁,也没见过大场面,一时也是愣住了。就算知道自己这样来历,当家主母没得好脸色,却也没想到有这样直截了当,中间连个客套都没有。

等人送到兆霞轩,有人与专管这院子的领头婆子赵家的,悄声道:“赵家的,这是府里新来两个丫头,来历和之前那两个一样。总之你这里看着,别让人故意欺负她们,说出去不好听。但也别纵着她们,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得。”

那赵家的一向不善阿谀,也因此没得什么有油水的差事。如今管着兆霞轩,凭着她的性子,没对琵琶绿琴两个颐指气使落井下石,更不会有高看一眼奇货可居。反而被祯娘晓得了,记住了她这人。即使没给她别的活计,也升了她兄弟。

她心里明镜也似,晓得自己原来做的就好。这一次又有同样来历的女子,头一个想到送到兆霞轩,她只当是祯娘放心她的做法,越发照原样了。只对送人过来的婆子道:“嫂子放心,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晓得两个丫头分别叫瑞雪和祥云后,她就给安排了屋子,说的话不多,严肃教导道:“如今你们分派在兆霞轩,平常做的差事不论,别的时候去别的院子或者园子我不会拦着,家里也不是关犯人。只是别整天瞎跑跑不做事,和小丫头老婆子嚼舌根。”

两个人手足无措,恰好看到了倚着门框,手上提着一袋儿瓜子的绿琴。绿琴已经晓得这两人的来历了,就像她们那时候一样,飞快的全家都知道了。这时候看到人看过来,却没有因为相同的经历给个好脸色,只嗤笑了一声,立刻回了房看不见。

祥云瑞雪两个抱着包袱站着,对看了一眼,都觉得不能巴巴等着。于是就算刚才绿琴很不好惹的样子,也到了绿琴和琵琶的房门口,由着大一些的瑞雪道:“两位姐姐可是之前有人说过的绿琴姐姐琵琶姐姐?”

绿琴不理人,琵琶温和地点点头,见她们还拿着包袱,便道:“你们把包袱放在你们分的屋子就是了——我们这边的院子空着,别的不多就是屋子多,就是小丫头也是两个人住一间。”

想了想又打算说什么的时候,正好有人来了。原来是两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抱着铺盖之类的东西,于是笑道:“你们去罢,人是给你们送东西的,定是库房里领出来的褥子、帐子这些。”

等到两人回去了,绿琴才道:“又是和我们当初一样的,那些奶奶太太怎么就不厌?果然是觉得送几个小丫头不算什么,成了是大好事,不成的话,几个小丫头‘死不足惜’,我是已经不抱着美梦了,不晓得这两个什么时候醒来。”

琵琶收回了本来想说的,静了一会儿才道:“这世道不就是这样?聪明一些早些清醒,混沌的能执迷不悟一辈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开始还满心都是小心思想着设计,如今不过半年,什么心思都歇了。”

也就是真的没那个心思了,才能把当时所有的想法说出来。她看了看可以说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绿琴,曾经再亲她也没把她当作姐妹,如今彻底没得藏着的竞争后,没有故作的亲昵,反而好了。

她真心实意道:“聪明的就该看清,家里少爷不是以前见过的少爷老爷,至于少奶奶也不好糊弄。原先的心思何止是愚蠢?早早再不想反而好些。我们如今年纪也不大不小了,既然原来的打算不能了,就想想以后罢。想办法奉承上少奶奶,中间找机会和几个年轻管事交往,配人的时候好些。”

她看的透彻,也确实聪明。没有遇到什么执迷不悔,不撞南墙不回头这种事轮不着她,在那之前她就早早想到退路。既然攀不上高枝,那么谋划起来,在能找到的里找个最好的出路,这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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