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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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贞于混乱中看见后面这十几骑人壮马肥,剽悍之气外发,带着完全不同于京师居民的煞气,顿时心中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原来还有些顾忌道边的庄稼,想控制住坐骑不要踏坏了麦苗,此时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强行勒转马头想取直线穿过这截弯道,往人多处跑。

可那彪人马的骑艺精熟,来势快疾绝伦,她才将马头拉转,坐骑已经被骑队包夹,几道扣索兜头向她罩来。她伏腰躲了下去,腰间织带一紧,却被人自上而下伸手擒住了往前一带,将她从马上拎了过来。

一瞬间万贞惊得颈后寒毛直竖,下意识的伸手往后一抓,想将敌人打开。不料身后的人武艺之强,实为当世无敌,这种临阵对仗的应变极快,她手臂都还没展开,胳膊便被对方反折压下。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坐骑才堪堪被众骑裹住,她的人也已经被反剪了双臂掳到了敌人身前,被缚得严严实实。对方虽然顶着盖耳毡帽,将脸遮得只剩眼鼻,一身北方客商的打扮,但万贞这几年实在躲这人躲得辛苦,一见便眼神便知道是谁,怒喝:“石……”

一个彪字还未出口,石彪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嘻嘻一笑:“别叫!你叫我就要杀人了!”

万贞这身体天赋异禀,自身的力气就很不小,学武容易上手。但赤手空拳的与石彪这种自小打磨力气,胆敢孤身强冲敌阵的猛将来说,无论武艺本身还是临阵应变,都差了一截。此时被他捂着嘴往后一扣脖颈,几乎窒息,眼睁睁看着东宫侍卫还在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掳走了。

石彪将人掳过来就走,一彪十七骑连马的去势都没缓一缓,直接就从官道边的小道穿了过去,在京师与西山行苑中间的路段划了个圆弧,便直接转马北归。

万贞惊怒交集,试着挣扎了几次,可石彪外面穿着袍子,里面却藏着软甲。她手被绑得死死的,用不上力,腿脚的又限于姿势无法攻击,连想咬他一口,隔着软甲也咬不上。

石彪把人掳到手上,得意不已,浑不在意她这试探性的小动作浑不在意,笑呵呵的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老子破城灭族,杀人盈野,要是连个小娘们都制不住,还配称王称霸吗?”

万贞本来还想用袭击通政司送奏折的官员,形同谋逆来吓他,但听到他在她面前连“称王称霸”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便知道皇权之于他,制约威力已尽乎没有。用谋逆恐吓他,不仅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反有可能激怒他杀人,便换了语气怒道:“你堂堂侯爷,功勋盖世,居然偷偷摸摸地入关,干这种强掳女人的勾当,也好意思自许英武!”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路难日易斜

石彪挨了万贞的骂,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关外那些部族的汉子,有几个的婆娘不是靠抢靠夺的?抢得到,才叫英武!抢不到,那叫无能!”

两个世界的人,观点不同,无法沟通。万贞索性不再白费口水,用心辨识方向和道路。石彪见她不说话,便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笑问:“怎么?不说话了?”

从京师往西北方向走,若是畅通无阻,快马不停只要六七日时间。近年来石家权力大盛,目前只有居庸关守将还算景泰年间的老臣,没归在石家一系。万贞在居庸关内,还属于皇家势力范围;出了居庸关,那就算石彪的天下,生死都难以自主了。

万贞心急如焚,再想想石彪的性子,哼道:“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用强就是耍横,什么时候能有心情跟人说话了?”

她这嗔怪带着女子在男人面前恃宠生骄的任性,与真正的生气恼怒有差别,在石彪听来跟撒娇也差不多了,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哪能跟吃软饭的小白脸那样,在女人面前低声下气?老子就是这么说话的,你奈何我个鸟?”

万贞气急大骂:“鸟你妹!心平气和的说话就叫低声下气,你怎么不管喝酒叫灌汤?”

石彪最讨厌女人在他前面搞什么琴棋书画,动不动就感情伤心的做派。听着万贞爆粗口骂他,反而心头畅快,原本还存着的几分杀意更淡了些,伸手拍了她一掌,笑道:“行行行,以后我就好好跟你说话!”

万贞被他擒着横架在马鞍上,随着坐骑的奔驰而起落,本来就是个很折磨人的姿势,再挨这一掌,顿时呻吟一声,不再说话。

她不求饶,反而是石彪摸着她满头大汗,知道必是痛得很,笑着放缓坐骑,将她托高换了坐姿,问她:“是不是痛了?”

万贞刚才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倒出来了,眼眶都红的,瞪了他一眼,问:“换你这么挨着,你痛不痛?”

石彪哈哈一笑,但见她一副皱眉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干呕难受的样子,倒是心软了一下,停下马来拿水囊给她喂水。

万贞也不求他松绑,就着他的手喝水。她深知出关这条路上,能让石彪多留片刻,自己便多一分被救的指望。含着水想咽,又被她吐了出来,摇头道:“不行,这水不鲜,有气味,越喝越难受。”

水囊里装的水,哪能没有气味?石彪皱眉道:“忒娇气,喝个水还嫌不鲜!”

嘴里埋怨,但见她唇白脸青,一头虚汗的样子,终究还是看准了前面的山谷,寻了个泉眼让伴当去折树叶子给她捧了水喝。

万贞喝了几口水,脸色便也缓和了些,斜眼看着石彪,道:“我就是这么娇气!是你自己起的这份心,再娇气你也受着罢!”

石彪面相不好,偏又性好渔色,正经求娶不得,强掳强买的姑娘又有几个能心甘情愿?不是大骂寻死就是啼哭认命,没有哪个遇到这种情况还能正常和他说话的。

然而世上的人,再怎么混账横霸,也没有不希望有人对自己敬多于畏,相处时能态度自然的。石彪对万贞起意是因为好色,但这么长时间纠缠不舍的执念,却是因为万贞曾经敬过他卫国戎边的功勋。

这种被人发自于心的认同和理解,于石彪来说本就难得,若是理解的人还是他也看中了,喜欢了的女子,那就更是他此生仅遇的缘分了!

万贞脸色一好,他也就松了口气,笑道:“有点道理!行,我受着!”

不过他将人掳来,心里究竟是没底的,伸手将她抱回马背上,又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道:“乖乖跟我走,别打歪主意,回了大同,我不亏待你。”

万贞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倒是不想认命,只不过宫里倾轧争斗,我没错别人都会想栽我个污名害我。现在被你这么一抢……嘿,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毁我名声,坏我差事。只怕就是跑了,也没法再回宫当差的。”

她这话真的不能再真,石彪听得却是眉飞色舞,大笑:“这么说来,我倒要谢他们的大媒!”

万贞苦笑道:“这世上,果真是一力降十会!任你千般谋算,万般筹划,也敌不过人势大力强,雷厉风行,想到就做!”

石彪得意洋洋地道:“你知道就好,老子纵横关外,靠的就是来去如风,一击必中。想了这几年才出手,若还不能把你搞到手,那还不得拿块豆腐撞死。”

万贞神色不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石彪将绑着的套索松开了些,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从见到你那天,我心里就喜欢得紧;后来发现你不止不怕我,还能陪着我说话谈天。一点也不像那些女人,认得几个字,就鄙弃我粗野,我心里就更喜欢了。贞儿,我是真想好好待你,可是……你也别逼我杀你!”

他冒险潜入关中,本来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得不到,就杀了!万贞感受到他这股杀气,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道:“我知道了!”

石彪见她答得爽快,反而有些意外,重复了一句:“我可不是说笑逗你!”

“我知道!”万贞看了眼围在四周的伴当,涩然道:“你不奉君命率亲卫私自入关,这本来就不是能开玩笑的事。”

石彪端详了一下她的脸,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些蠢里蠢气的小姑娘!”

说着翻身上马,用斗篷将她整个罩住抱着怀里,招呼伴当纵马独飙,径奔西北方向而去。

他从听到消息到决定强掳万贞,有近十几天时间。虽然居庸关的守将不是他们石家的人,但以他家现在的势力,除开官道,另找商道通行,并在途中安排几个接应点却不是难事。从事发地逃出二十几里地外,竟没有被人看出丝毫不妥来。

东宫的亲卫和通政司的官员头昏脑胀的奔忙了半个时辰,总算放枪射杀了猛虎,把牲畜赶开,这才发现万贞不见了。通政司的官员还当万贞是被惊马冲散走远了,梁芳却是多年与万贞共事,知道按万贞的性格,若是惊马实在不受控制,她会宁愿弃马步行,也绝不可能任马把她带入险境去。

两名打死老虎的东宫侍卫舍不得这么贵重的猎物,正在商量着找附近的村民帮忙将老虎送回家去,梁芳急忙冲过来,喝问:“快看看,这老虎是山里的?还是人养着放出来的?”

两名侍卫一惊,再仔细看端详这老虎,也面面相觑:“皮毛这么光滑,身上也没个树胶刮伤……还真像是人养的啊!”

梁芳一听这话,顿时双腿一软,扑倒在地,喃喃地道:“完了!完了!万侍……”

黄赐在这批小宦官中里,与万贞最为亲近,听到梁芳的话醒过神来,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调头往京师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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