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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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想是安慰了丈夫什么,丈夫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只剩下孩童嘻笑打闹的喧嚣。万贞听着外面的热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忽然听到外面的门哗的一响,不由大喜,连忙转身迎上去,笑道:“杜……”

屋外夜色深浓,唯有房门被忽来的一阵横风吹开,在墙壁上来回拍击,却哪有人影?

万贞心中的喜悦迅速的消散,剩下一怀萧索孤独——她已在宫中过了满地繁华,唯我一人寂寞的春节;今年有意外之喜,本来以为可以不必再挨这样的孤独,却不想今年依然如故。

不,今年的她,甚至比去年更孤独,更寂寞!

去年她知道自己必然孤独,不怀希望,自然无所谓失落;而今年,她与杜箴言相认结识,那种天然的亲近感,让她不知不觉中就有了可以与他相依守岁的奢望。希望而致的失落,远比一开始便不抱希望更让人难以忍受。

她站在门口呆了一呆,才醒过神来,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产生的妄念而苦笑:她这原身没有血系亲人,杜箴言却是有父母兄妹姐妹的。纵然他对这个时代的兄弟姐妹没有多少感情认同,但在孝道如天的时代,春节这样万家团圆的日子,他是必须留在家中的,怎么可能孤身远赴京都,来陪她过年?

这念头一起,她也没了呆在这里的兴趣,关好门窗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妈妈和丁妈妈为人木讷,但做事却很是踏实,对过年的重视也远超万贞。万贞提不起过年的劲,她们倒是煮胙肉、炸果子、做新衣、剪窗花、裁红纸的忙碌得很。见万贞回来,连忙拿了几身新衣过来,比划着让她试衣服。

万贞挑了件颜色鲜亮的穿在身上,发现服饰的剪裁偏向简洁,窄袖贴身,摒去了包襟折边的宽绰,却用珍珠做纽扣合缝。虽然料子挑的是宋锦,但却没在上面做什么繁复的装饰,很适合现代人的审美。不消说,这必是杜箴言影响的结果。

虽然明知两位妈妈听不见,但万贞还是认真的向她们道了谢,端着衣服回去后,分别送给两人一串宫中做的压岁花钱和十两银子,权当过年的奖金。

两位妈妈弯腰道谢后,又比手势问她过年家里贴的对联是去请人写,还是自己写。万贞原来在现代学过一段时间书法,虽然字不怎么好,但也算端正。此时无事可做,便在正堂的八仙桌上铺开笔墨,扬扬洒洒的写了十几副对联。

次日一早,两位妈妈拉着她在吉时点好敬奉天地祖宗的香烛后,这才开始张罗着贴对联,做年夜饭。万贞个子高,贴对联、门神、福招一类的东西基本上都不用踩凳子,略踮踮脚就行。但做年夜饭由于做的时候还有些民俗忌讳,她一窍不通,却被两位妈妈赶了出来。

被这么一赶,万贞反而多了几分有人陪着过年的真实感,笑了笑,不再去添乱,回到小套间的小客厅,歪在沙发上看书。

她这屋子装修的时候铺了排水管道和地热,厨房那边的锅炉一烧好,屋子里面便十分暖和,歪在沙发上看书很是惬意。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书籍通俗读务少,文人私下流传的西厢记一类杂居话本,现在都还是最原始的香艳版,接近小黄手抄本。

杜箴言帮她置办书籍时,怕她认为自己轻浮,不敢买这类书籍,最休闲的书籍也是诗词歌赋、三国志、唐传奇一类对于现代以小说为主要消遣阅读的人来说仍显眼累的书。万贞歪着读了几篇传奇,瞌睡便上来了,绻在沙发上似睡非睡的做起梦来。

梦中她依稀回到了现代的老家,父母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饭菜,正吆喝着叫家里的大大小小洗手吃饭。她抱着嫂子二胎生的小侄女进屋,见到桌上炸的肉酥金黄,便没洗手先拈着吃了一块,惹得妈妈啐她:“你这丫头,带着孩子呢!也不给孩子带个好样!”

她嘻皮笑脸的回答:“妈,什么叫我带孩子?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孩子了?”

妈妈被她的厚脸皮打败了,无奈的问:“是是是,你是我的大孩子!要不要妈妈抱一下啊?”

她笑嘻嘻的说:“喔,那妈妈就抱一下呗!”

妈妈笑着拍了她一下,果然伸手来抱她。她还在梦中,却突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喊:“妈!那不是我!她是别人!她……”

这一喊,她猛然惊醒,眼前斗室昏暗,哪是融融泄泄的现代家庭?她分明还一人飘泊在几百年前的大明朝,独对孤灯,满面湿濡。

恰在此时房门夺夺作响,她以为是徐妈妈叫她吃饭,便起身开门。

门外寒风呼啸,雪花飞舞,杜箴言一身玄黑色短打皮袍,外罩大毛斗篷,双肩积雪尚存,但却剑眉飞扬,春山如笑。

第五十八章 遇见最好的你

万贞乍一眼见到杜箴言站在门口,几乎怀疑自己尚在梦中,站在门口竟然愣住了。

她不出声,却把杜箴言吓了一大跳,一步跨进屋来,惊问:“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万贞喃喃的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家而已!”

一句话说完,她才恍然惊醒,他是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就像人登上了极高的峰巅,望见苍茫云海,头顶云霞瑰美,足踏青山繁花。那充溢于胸怀的感觉,用欢喜已然不足以形容,那是完全忘却了自我,与喜悦、惊奇化为一体。

一瞬间她脸上眸中迸发出来的喜悦光芒,甚至耀得杜箴言满目生花,只觉得顶着一路风雪,漫天寒流奔波万里的辛苦,都已经被她这一抹笑容冲去,只剩下一股能见她喜悦,自身便也无比欢悦的欣喜在心中涌动。

两世为人,他阅过世间繁华,赏过红尘绝色,得过王侯权柄,但却唯有在她面前,才会有这样纯粹的因她忧而忧,因她喜而喜的感觉。

若这一生,他都能如今日这般,仅是出现在她面前,便足以抚去她的忧伤,令她喜乐无极,纵让他再辛苦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四目相对,都忍不住盈盈含笑,就这样傻愣愣的站在门口,外面爆竹炸响的轰鸣,孩子们过年闹春的喧嚣,都仿佛已经被他们隔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只剩下他们浑然忘我的目光交缠。

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却像什么话都已经说尽。

她理解他风雪兼程,奔波万里来陪她过年的诚挚;他也理解她思亲流泪,见他欢欣的喜悦。而最重要的,却是他们互相珍重对方的心意,互相怜惜对方的感情。

在这世间,独有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感,与血缘、与身份、与世俗的一切纠葛无关,而是出自于灵魂的相互眷恋,相互依偎,相互怜惜。

许久,杜箴言轻轻地握住万贞的手,柔声道:“贞儿,我们在一起吧!”

万贞凝视着他,微笑点头,道:“好!”

杜箴言狂喜大笑,展臂将她抱起兴奋的在小客厅中间连连转圈。万贞没想到他高兴起来跟个孩子似的,开始还由他发疯,连转了几个圈见他还不停,连忙提醒他:“哎,你小心点,别撞到东西了!”

话音未落,杜箴言的脚就被沙发角绊了一下,保持不住平衡。他怕摔伤了怀里的万贞,不敢松手去扶东西,只能看准角度摔在地毯上。万贞身材丰满高挑,分量远不是弱质纤纤的小姑娘可比的,这地毯上的一跤摔得不重,她压下来的力道却是不轻。

也幸亏万贞反应灵敏,身手灵活,在着地瞬间手脚支撑了一下身体,不然这下非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可。饶是如此,这一下也够他呲牙咧角的了。但就这样,他也仍然不肯松手。

万贞又好笑又好气,伸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摔痛了吗?还得瑟不?”

杜箴言摇摇头,又赶紧点头道:“我全身都好痛,你快帮我瞧瞧!”

我去,这货的脸皮真是千锤百炼,足以硬扛子弹啊!

万贞顿时无语,幽幽的问:“公子,小女子平生最擅长松骨,你要不要试试呀?”

杜箴言听她语气不善,赶紧摆手道:“谢谢,这就不用了。”

两人倒在地毯上,他不松手,万贞也不便起身,只能随他一起靠着沙发闲话,直到徐妈妈进来请他们出去吃年夜饭才分开。

杜箴言才是两位妈妈心中的一家之主,万贞都有她们裁的新衣,他更不可能漏掉。万贞回房整理仪容的空间,他也借着这边的沐浴器洗了个澡,换上了她们备下的过年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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