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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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音正说到激动处,直道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讲而已。桓澈神容冽冽:“所以照你的意思,皇室主支的血脉是要断了,只能从旁支里面抱养子嗣继统?你这难道不是在诅咒皇室主支后继无人、诅咒父皇社稷不稳么?”

沈碧音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又忽而惶然,懊恼自己方才口无遮拦。

她先前不过是个深闺小姐,对官场朝堂知之甚少,她只是依照自己一贯的认知,认为子嗣最大,她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傍身,就可以性命无虞,甚至说不得还能捞来一生富贵。

但她转念想想,她如今确实攥着孩子这道护身符,而且孙辈里此前的确只有一个劭哥儿,不论如何,形势对她还是有利的。

这般想着,沈碧音重又挺起了脊背。

桓澈转首对贞元帝道:“父皇,儿子的提议便是先前说的,还望父皇慎重考量。”

贞元帝扫了眼地上跪着的沈碧音,以及内侍怀里抱着的男婴,慢慢喝茶,并不言语。

沈碧音等了半晌也没等见皇帝出声,渐渐浑身僵直,面容紧绷。

太子方才与皇帝说,要以她的孩子为饵,钓梁王上钩。梁王虽则凶戾暴虐,但也是多年无子,不可能对于自己子嗣的死活无动于衷。

沈碧音手心濡汗,担心皇帝当真采纳太子的提议。

不知过了多久,贞元帝才慢慢开言道:“先把那婴孩抱来给朕看看。”

内侍应诺,将孩子抱上前去。

早产儿瘦弱,民间又素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贞元帝侧头看了眼就皱了皱眉,命太医来给瞧瞧,尽力将这孩子保住。

他瞥了眼沈碧音,思量一回,命管事先将沈碧音带去乾西五所,暂在那里安置。

沈碧音闻言一惊,兜兜转转,她怎就跟她那落魄堂姐住到一起了?她先前还奚落了沈碧梧一通,信誓旦旦说自己将来必定会有个好前程,这要是住到乾西五所去……还不被沈碧梧寒碜死!

桓澈看沈碧音满面惶遽之色,冷冷一哂:“若是没记错的话,沈姑娘此前还哭诉如何如何想念堂姐,如何如何为堂姐不平,眼下得与堂姐住到一处,不高兴么?”

沈碧音僵笑:“高兴,高兴,怎会不高兴……”

桓澈冷声道:“那怎不谢恩?”

沈碧音眼里蓄着泪,撑手叩头。

桓澈从殿内出来时,听宫人说顾云容曾来找他,问她人在何处,宫人行礼道:“回小爷,娘娘此处等了片刻见您不出,又觉头晕,这便回去了。”

桓澈攒眉,当下赶回了东宫。

他瞧见顾云容时,她正靠在引枕上吃果子。看到他来,她笑吟吟招招手:“沈碧音的事了了?我去寻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把周学理送到何处去了?怎么那日回来之后,我都没有听说他的消息?”顾云容拈起一颗樱桃道。

桓澈未答话,先问了她身子可还有不适。顾云容道:“其实也没什么不适,就是天气热,站久了有些晕眩而已——你快说,周学理人呢?”

“原是为此来寻我,我还道你想我了,”桓澈坐下来斟了一盏茶,“我本是要将他送回杭州周家,但周学理竟是不肯。”

顾云容一愣,问他为何。

“周学理约莫是这些年在外漂泊,经的见的多了,眼界跟从前不同了,如今不愿回乡种地,只想留在京师,混个样子出来。他请求我帮他谋个出路,我本未想好将他搁哪儿好,后头他自己请求去握雾手底下办事。他说他这些年学了好多本事,文章策论上面许是不行,但武略上面还是能帮上忙的,旁门左道的东西他也会一些。”

“我思前想后,便应了下来。眼下已将人交给了握雾,让他好生教教周学理规矩。”

顾云容点头:“这般挺好,我听阿姐说,周学理先前好高骛远,一无头脑二无人脉,只是空想发财。如今肯脚踏实地做事,想来阿姐跟姐夫知晓,应当欣慰不已。”

桓澈垂眸啜茶,少刻,道:“周学理留京,更要知会周家那头,不如容容给内姊去封信,告知这边状况,也好让周家人安心。”

顾云容唇角一扬:“再好不过,我正好想念阿姐。我这便去写信。”

那日从卢师山回来之后,宗承就再度回到了此前跟桓澈两度交涉的庄上,吃喝照常,甚至还出外赏景纳凉,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根本未曾发生。桓澈这段时日也没有来着人拿他,两厢暂且相安无事。

是日,宗承躺在摇椅上乘凉,看了韦弦递来的密信,随手将信揉了:“梁王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

韦弦不知大人是怎么个打算,也不敢吱声,只是想起周学理的事,觉着委实可惜了,周学理好歹也算是个人质,如今就这么放走了,他们手里便少了个筹码。

宗承只扫一眼就能大略猜到韦弦在想什么,笑了一笑。

他着韦弦取来纸笔,一封信挥笔立就,命韦弦递出去后,回屋换了身衣裳,带了几个随从出门去。

夏日炎炎,京郊游人不多,他出外采了些山花,又四处转了一遭,直到日暮时分方回。

他甫一回去,就又来了一封信。他拆看罢,轻声道:“有些人可真是靠不住,偏还总爱自作聪明。”

梁王很快就得知了沈碧音怀了他骨肉的事。他怎么想怎么觉着这是个恶意玩笑,但又不得不相信,因为那封知会他的书信是宗承的手下给他送来的,而书信上的字迹,是他父亲的。

他此前出于风流本性,也为了让沈家父女死心塌地为他做事,的确要了沈碧音,但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若是沈碧音那个时候怀上,现在孩子都能满地爬了。

而以预估的沈碧音产子日期倒推,她怀上的时间应当在去年的九、十月间,那个时候他正在为于思贤的围剿头疼。而且若他没记错的话,他去年六月之后,就没有跟女人交欢过。

所以哪儿来的儿子!

梁王横生一种莫名其妙被戴绿帽的感觉,切齿不已。沈碧音那贱人的孩子还不晓得是跟哪个苟且生下的野种,居然算在他头上!

更可恨的是,他父亲竟以那个野种为威胁,让他归国领罪,说他现在迷途知返,还能网开一面,若是执迷不悟,先宰了他儿子,再着人去倭国拿他。

他还不能说出认为那孩子绝不是他的缘由——他要如何说出自己的难言之隐?

只是他觉得有一点有些怪异,他当时是让太医诊视过的,那么太医就有可能将之告诉他父亲,按说他父亲应当是知晓他被猫咬了的事的,然而从信上来看,他父亲好似一无所知。

梁王心中郁郁,将屋内陈设砸了个稀烂,转回头怒冲冲回了一封信。

桓澈又与宗承定了个碰头的日子,并表示自己这回不会带兵士去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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