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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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只觉着指尖仿佛沾了点酒还微微湿润着,不由得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 往上头轻轻抹了抹。手帕子触感轻薄,是苏州那边所产上号丝绸。在角落上绣着一个小小的‘珏’字,不过是一个月前才绣好的东西,感觉却过了许久。

海枯石烂, 山川变更。

人却便的比这一切更快。

就仿佛转瞬之间,便再也回不去了。我伸手在帕子上抹了抹,又轻轻揉搓之下。忽然如同惊醒一般想把它收入袖中,手指捻着却不曾动作。

最终轻轻嗤笑一声,随意放在了桌上,闭上眼,等着马车停的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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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姑娘。”

吴毛撩开车帘,一张脸就这样木然看着我。我有些头痛的扶额支起身子。在马车上颠簸许久整个身子却仿佛要散架一般疼痛不已。

在周府养尊处优久了,人的身子骨儿也磨去了许多,各种娇养出来的病痛也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挨个儿冒出头来。

“到了么。”

我抬了抬胳膊,按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揉了揉,便见张叔的面庞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他老人家温和憨厚的笑着,时不时朝着板着脸的吴毛瞪上一眼。

弄着他这持续半个月的冷战差点破功。吴毛天生便是个爱闹腾的人,这几日与我之间的对话除了恩恩诶诶,就是点头摇头之类,估计也算是他的极限了吧。

故而张叔说了他几句如何如何,吴毛便开始小声的抱怨起来,“张叔你可是不知道,珏姑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那尼丘山上也安插了人...”

“所以,我猜是珏姑娘的线人出来力挽狂澜,不然你也不至于发现吧?”张叔很是清楚我的作风,在此等事儿从来是心知肚明却从不置喙多嘴多问一句。但此刻在我面前,为了让吴毛这直肠子放下那口气,便直接的点明了出来。

“是....”吴毛嗫嚅着,“可这...”

“若不是珏姑娘安排的人在那儿,你又如何能够将这尼丘山保存下来。”张叔摇摇头,“若不是我早就便知会了姑娘,姑娘也着人安排保护,你们早就被金陵府解往大牢了,如何能逍遥快活到现在?”

张叔叹了口气,朝我行了一礼,“珏姑娘,这孩子不懂事,一路上还是劳烦姑娘担待了。”

我点了点头,微笑开口,“张叔不必多礼,我们先进去吧。还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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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五十万两?!”即使是张叔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深吸一口气,安抚了自己焦急的情绪,“珏姑娘,消息..可靠么。”

“自然可靠。”我平静的开口,手里头一个没一下敲着新粉刷的桌面。我看着张叔怀疑到难以置信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是那位亲手交给我的哪能有错。这次要我们在半个月拿出五十万两的现银乃是有大用处。”

沉默一会儿,我问道,“可是从南方过来的货亏损较多?”这些船队一路顺水北上,银两、货物,不在路途之中‘漂’没一些,连我都会怀疑是不是与朝廷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可见这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儿了。

“江东布政司里心上任的郭公公乃是皇七子殿下的亲信,也深得陛下宠爱。此次去江东乃是养老去的。”张叔叹了口气,“我们与他不是一条路子的。但银钱总不是..”

张叔顿了顿,“一整条船上的货被他克扣下来了。若非...那位的帮助,我们指不定还得亏损更多。只是这资金上一时难以抽调。”

张叔看着我,年迈的身子却还随我到处奔波。在摇晃的烛火下一照,恍惚间觉得比之前还要老去了许多,脸色带着些病态的暗黄,随着从窗中漏出来的风而咳嗽几声。

“这郭公公...可是为难你们了?”我深吸一口气,“你在信中不曾与我提起过,只怕是...不想让我担心吧。”

张叔摇了摇头,“珏姑娘,此事...非同小可。五十万两现银可比银票还要难凑。这年刚过,钱庄票号也还亏空着,要到哪儿去弄着银子。”

“京城之中天子脚下,这么大批银子的去向肯定有人盯着。若是查到我们与...那位的关系,以圣上的脾性,难逃一死。”

可不是么...这位所谓嫉恶如仇的皇帝,将我的父母家族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应斩杀,血腥气弥散整个刑场。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

扬起的旌旗,暗灰色的囚衣,扬起的大刀与猩红发臭的血液,慢慢的流淌铺在我的脚下,如同红蛇一般扭曲着身子,将我慢慢的拖入深渊,慢慢的...勒死。

“珏儿..记得,记得,无论如何,一定活下去!!!”

......

我深深喘了口气,只感觉胸口如同压抑着一颗大石头一般,沉闷的仿佛要窒息。

张叔有些担忧的看着我,随即叹了口气,“这三月末四月初,珏姑娘要是不知道,可我张叔总不能不清楚。”他深吸一口气,

“姑娘可知道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是谁?”

“哦...”我想了想,脸上不由得带了些笑意,“有趣!有趣!甚是有趣!哈哈,这主考官可是和皇七子有关?太子太保?太子少保?太傅?少傅?老皇帝怎么突然想把这些个老马拉出来溜溜了?”我嗤笑一声,“就不怕马失前蹄?”

“恩。”张叔叹了口气,“春闱之事非同小可,若是此番计划有误,对于我们来说可绝对是灭顶之灾。”

“可也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我眼中登时放出光来,“若是那位成就大宝,我们也不必在地下躲躲藏藏。即使他想飞鸟尽,良弓藏,用着盐帮换个一官半职总该不错了吧?唤个御笔写的牌匾,折扇,到哪儿都让人知道这可是圣上的恩赐...”

我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张叔低沉的声音,

“到时候...白家,便可以...平反了吧。”

‘啪嗒’一声。

宛如一滴水滴入心湖,激起阵阵涟漪。我捂着心口,仿佛能感觉到从胸腔里传出来的震动一下一下刺激这手掌。

仿佛我一个不注意便要从胸膛之中跳跃出来。

平反。

平反!!

我仿佛能听见父母的哭泣与呻、吟,血色满天之下的哀鸿遍野。被官差拉扯的小厮和婢女如同狂风骇浪里的一艘小舟在左右晃动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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