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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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这个时候本该在上朝,午时还未到,他如何闯了西宫的门?

“母后,这些人怎么逆着您的意了?”

苏桓含笑的声音从珠帘外传来,人影已至屏风前。

安阳狠狠跺了跺脚,“陛下今日怎么得空来探望母后?”

太后依旧命道:“秀络!”

女官朝梁帝躬身:“陛下无需费神看顾这些下人,妾身现在就将她们带走领罚。”

苏桓回身道:“领罚么?王都知,这是你份内的事,就由你带这四名宫女去静秋殿罢。”

安阳脱口道:“不劳皇兄……”

“抬起头来。你们都是离珠宫的宫人?”

宫女们霎时燃起希望,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膝行两步,苦苦哀求道:“奴婢碧荷,侍奉太后殿下两年了,今日端水时碰倒了架上的花瓶,惊了太后,罪该万死!奴婢甘愿受罚,请陛下依律处置!”

安阳暗自冷笑,这丫头倒会给自己找救命稻草,连借口都编好了,既暗示她们一无所知,又未提及伤及性命的五十棍,全凭皇帝的意思。要是刚才的谈话传了出去,杀几个人事小,封住朝臣的口可就难了!

苏桓颔首,“旁边的是你双生姊妹?”

那名长相一模一样的宫女垂首嗫嚅道:“奴婢丹枫,是离珠宫的梳头宫女,服侍太后三年了,碧荷是奴婢的妹妹。”

苏桓道:“你们这就跪安吧。”

王都知向太后和掌事女官屈膝,太后哼道:“免了!眼不见心为净,皇帝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俄顷暖阁里只剩二人,苏桓恭敬道:“母后若不嫌烦,儿臣便入内与您商讨了。今日来的匆忙,只因斥候在朝堂上通报了一件大事,想尽早说与母后听。”

宇文太后重新入座,举袖一扬,“既是要事,哀家怎能耽误?”

苏桓走近几步,站在离座位丈远的地方,肃然道:“洛阳国主现下并不在洛阳,帝都由几位大臣把持朝局。”

太后震惊道:“果真如此?”

“此外他们兵力调动异常频繁,玄英山以南已经全是容氏亲兵,宇文家的将领驻扎在山脉北麓,十天以来的急报比上个月更多。”

太后稍稍思索,“你的意思是,洛阳要提前北伐?”

苏桓郑重地说:“此时的西南草原上恐怕都是洛阳的兵,盛氏昭告天下,许诺帮助西突厥抵抗东.突厥的南下,突厥人便送给他数万良马。洛阳不产马匹,要这么多做什么?加之天文院和司天监预测今年洛阳多雨水,秋后粮草支不抵出,最好的选择就是趁风调雨顺,提前北上。”

太后抚上手腕的菩提念珠,忽地拍案怒道:“苏桓!王放拿什么来帮突厥蛮子?南齐穷乡僻壤,既无车马又无铁器,早前户部侍郎跟我说大梁南面生铁走私危害国体,我第二日就上玉衡殿告诉了你们!难不成你不加制止,竟让南齐从中讨到天大的好处?这祖宗的基业都要被你毁了!”

苏桓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母后还是对儿臣心存芥蒂……我资质顽劣,连朝事都顾不周全,如何有多余的心力处置走私一事?宇文嘉珩年前刚接手转运使一职,我信任他胜任,于是毫不插手盐铁,到正旦朝会时才微觉不妥!”

太后的右手颓然垂下,左相封宣平后愈加如日中天,不仅北边的守军清一色换成了宇文家的亲信,南边居然也伸手了?她自安阳回京后一直在操心婚事,没有见过父亲,对苏桓培植的那点羽翼也没有以前上心了。

走私通敌兹事体大,若真把这份责任算在了宇文家头上,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蹙眉想了想,必须派人查清楚,苏桓对她防范得很严,一面之词也不能尽信。

“陛下,如果开战,我们有几分胜算?”

苏桓见她不再追问,心下一松,面上仍不敢怠慢,“以兵力粮草粗略计算,国朝多于南齐,但对方将领实力不容小觑。”

他没有提到左相门下大败而归的士兵,太后满意了些:“就是退上一万步,咱们也不是不能与南齐抗衡。”

她望着苏桓温和的笑容,换了副神情叹道:“陛下,你也知道安阳那孩子向来脾气倔强,去南齐走了一趟,竟成天和我提联姻之事。我纵然不愿她离开身边,但女孩儿家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我作为一国太后绝不可为公徇私,望你斟酌。”

苏桓不假思索道:“安阳是儿臣的妹子,扶朝宫内唯一金尊玉贵的公主,我怎放心她远嫁?”

太后腹诽道怕是他高兴还来不及,可依然愁容满面:“唉……算了。陛下没有其他事了罢?最近和皇后处得好么?”

苏桓狐裘下的指骨格外冰冷,声如融融暖玉:“嘉苑很好,儿臣一直歉疚没时间多陪她。今早她溜出去看祖父了,刚命人接她回宫呢。”

太后欣慰地点头:“好,好啊。”

苏桓回玉衡殿后,屏退众人,外袍也无心换,径直进了暗室。

走过长长的甬道,一袭黑衣的贺兰津坐在地下,掌心装着半块梅花糕,自斟自饮。

苏桓脸色很不好看:“贺兰,你现在就走吧。外面抓刺客的上值军说不准下一刻就要抓到玉衡殿来,你今天太冒险了。”

贺兰津挑着双桃花眼,十分无辜:“我来多少次了,要不是那个离珠宫的宫女看背影就能把我给认出来,我才不想劳烦陛下藏着我。”

“刚刚我在太后面前把开采铁矿的事推给了宇文嘉珩,并一口咬定南齐要在秋前北上。她似乎是信了,还准备了联姻这一手。”

贺兰津递给他一杯酒,“真有你的。记得上学时一起跟先生扯谎,你总是扯得最像的那个,三分假七分真。”他眯着眼,“我倒是觉得他们有可能等不到秋天,洛阳人做事,总是意想不到地快……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王放一定要先解决掉他的家事再对付我们。”

“谯平守着玄英山,未尝北进一寸,而宇文氏那帮人,除了挑衅还会干什么?在东.突厥吃了败仗,就跑来南境邀功,我大梁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尽了!亏安阳还算清醒,看不上她那伙表哥们。”

苏桓握着酒杯,沉思道:“我得知王放离京时也不太相信,现在观洛阳的动作,心里却有几分底。我起初只是答应借其中两个矿山,真是引狼入室,走私的商人根本就不在官府的掌控之下,开采的量远远超出预想。他们借铁器,不是为了帮西突厥抵御东.突厥,而是——准备对南安省用兵。”

贺兰津拍手道:“洛阳那位君上打的一手好算盘,恐怕安阳现在对他念念不忘,也是那时有意让她起心思。话说回来,陛下服用了洛阳人送的十二叶青砂果后,感觉如何?”

苏桓默然半晌,幽幽道:“贺兰,你不知道,暗卫将药引拿回来时,我竟没有存一点防备之心。也许下意识觉得,死了也罢,就不用再和他们周旋了。这样活着太累,没有办法保护所有重要的人,而保护我的人,以后大概就会像太皇太后这样吧。”

他笑笑,“所幸服下的不是□□,王放这点气度还是有的。没有我,他就无法在匈奴内牵制左相一党,大家心知肚明。”

贺兰津长长叹道:“陛下,当我的兄长和叔父们都在战场上被抬回家后,我也是要步他们后尘的。”

他顿了顿,垂眸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不要总是提起死这个字。也许陛下看到我们都走了,会比损伤自己还难受,但我们之所以要抢着为陛下鞍前马后,是不想活着看见那一天——”

“时局动荡,奸佞篡国,开关迎敌,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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