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1 / 2)
石室中幽暗寂静,连扇窗也没有,只有到了开阳送饭的时辰,才有光从门口透进来。
厉寒无聊地晃动手腕,缚住两手的铁链交相碰撞,发生哐哐哐的磨人声响。厉寒在黑暗里笑了笑,他知道这里曾是用来囚禁青龙门主的地牢,铲除冰河后,青龙门主被杀,地牢就此空了出来,没想到没过去多久,这里就迎来了新的牢中客。
地牢长期封闭,味道并不好闻,杀手的嗅觉比旁人更灵敏,血腥气和尿骚气在空气中萦绕不散。
蛮子就是不爱干净。厉寒蹙紧眉头,在心里腹诽道。
黑漆漆的环境只有一点好处,就是看不见周遭的惨况。昨日开阳送饭之时,他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打量了一下周遭,差点没把吃进去的饭怄出来。在平康的五年,他不再需要刀口舔血,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竟然也开始嫌弃起这样的环境来了。
一直身处幽闭的空间里,厉寒开始胡思乱想。可惜了,凌彦那厮的命他还没取。不过有墨昀在,也是早晚的事。若是凌桑知道他重返枭阁,是为了杀掉将她捧在手心上宠爱的亲爹,取阁主之位而代之,会是什么反应?
厉寒对着黑暗的虚空冷嗤一声,正如他不肯为她放弃仇恨一样,她又岂会因为杀父仇人是他就放弃手刃仇人的机会?
她一直都是这样,看着温驯无害,等要做选择之时,却比谁都要决绝。像五年前她不肯再做笼中雀,坚决要让他带她逃离枭阁一样。若那时候他们成功逃走了……厉寒用力咬一下舌尖,逼迫自己从更深的脆弱里抽离。
他端正坐姿开始打坐,可凌桑的音容一直浮现在脑海挥散不去,还有初见时的那片桃林,她笨拙地解着被桃枝勾住的长发,他本是不想管的,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她唤住他,颐气指使地要他帮忙解下头发,他哪有空干这种细致活,抽出长剑,将那束与桃枝纠缠不休的长发一剑斩断,简单又粗暴。
她被气得涨红了脸,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竟然敢?
那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脸,即便是在美人云集的帝都平康,他也再未遇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
惊鸿一瞥,而后,便是一生。
去平康的第一年,他每一天都在想她,想问她为什么没有如约前来,是不是临时反悔了?想着想着就开始责怪起她来,怪她不够坚定,后来,他想通了,依她的性子,即便是反悔了,也会锣对锣鼓对鼓,当面说清楚,绝不会避而不见,定是有人将他们的约定泄漏给了凌彦。
厉寒倏然睁开眼,一拳砸在石壁上。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永远都不会再去回想了,当他任由野心泛滥,想要将权利攥在手心之时,那个桃林中的少女就已经成为他不得不放下的执念了。
厉寒轻轻喘息,闭上眼睛颓然地靠在石壁上。
石室的门开了,天光透进来,厉寒下意识地抬手去遮眼睛。
来人的脚步声和开阳不同,他知道,是墨昀来了。
厉寒睁眼,漠然道,“秦州是我杀的,裴云是我害死的,你都知道了,还留着我做什么?莫非是还念着旧情,不忍杀我?”
即便是有天光摄入,石室里还是太暗,墨昀吹燃火折点亮一盏壁灯。
从墨昀口中缓慢地吐出一个名字,“韩天心。”
厉寒咧嘴一笑,“我就知道。我如果告诉了你,你会因此留我一命么?”
墨昀道,“如果真是他,你不会放过最后的这个机会。”
厉寒笑着点头,“你知我甚深,我却不够了解你,所以今日我成了囚徒,你还是原来那个风风光光的朔风堂堂主。”
墨昀对上他的眼睛,“没人逼你做囚徒,是你自己选错了路。”
石梯拐角,凌云釉单手扶着石壁,身形与阴影融在一处。她屏紧呼吸,心脏疼得难受,颤着左手,捂上胸口,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再不走,可能就会被墨昀发现了。
那头,厉寒忍不住大笑,“花枝每日都会在凌彦的饮食里下一点迷心,剂量不多,一次两次是起不了作用的,时间久了,迷心的药性会慢慢渗进血液,凌彦即便开始没有发现,后面肯定也是知道了的,可不知为什么,他不仅不拆穿花枝,反而心甘情愿地继续食用掺了迷心的饮食。迷心发作以后,凌彦会时而不时地产生幻觉,说胡话,和人说话说到一半莫名其妙地就发起了呆。”
墨昀的心颤了两下,抬眼凝视着厉寒的脸。
厉寒发觉他的细微反应,声气低了一些,“是不是和先堂主死前的症状一模一样?你不妨去问问花枝,那药她怎么得来的?那人当年本想将迷心用在谁的身上?”
墨昀的下颌绷出冷硬的线条,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厉寒说得最后一句话。
“主人。”开阳唤了他一声。
墨昀回神,开阳继续问,“人要怎么处置?杀了吗?”
厉寒半点不觉恐惧,大笑着靠回石壁上,手指搭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凌云釉已经悄悄走到门口,忽然咬住下唇,没有继续再走。
她知道裴云在墨昀心上的地位,厉寒半分生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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