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宝宝的九零年代 第2节(2 / 2)
回到家,院子里空荡荡的,林建民径直回了自己屋,却见周小娥靠在床沿做针线,忙上前拦了下来。
“不能费眼睛,老了会眼花的!”
“再有几针就好了,秀秀等着穿呢,你快给我。”
林建民这才发现,周小娥手里那件衣裳,是先前大嫂送来大伟小时候的旧衣裳。
以他们现在的条件,确实是没法给秀秀扯布做新衣的。
林建民的目光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逡巡一圈,觉得很对不起媳妇儿。
他下岗后,并不是一开始就去摆摊的,在家也很是萎靡了两个月,整日窝在家里,觉得自己命苦倒霉,觉得自己可怜,根本没有想过周小娥挺着大肚子进进出出有多累。
他自暴自弃那俩月,二嫂田凤霞整天明里暗里挤兑他媳妇,理直气壮的啥事也不干,大嫂王丽珍虽然没明着说,暗地里也有意见。
院子里的鸡鸭、灶房里的活儿,周小娥大着肚子也是哪样都没落下,后来是小舅子生病实在没法问爹娘开口,就把自行车和缝纫机给卖了,连带着他媳妇本来就不多的几件旧衣裳,也都挑软和的剪了给孩子做小衣裳。
周小娥从头到尾,没跟他埋怨过一句,只是给他出主意,尽可能的多做事儿。
可她的勤劳善良好说话,落在别人眼里,就只是好磋磨。
这个家里,懒馋如田凤霞,冷漠如王丽珍,或者假装看不见和稀泥的他亲妈张红英,全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欺负周小娥!
林建民忍不住把周小娥搂进了怀里,“媳妇儿,是我不争气叫你受苦了。
周小娥像哄孩子似的拍拍他,“没事没事,我这拿着针的,你先起来。”
“哦。”林建民乖乖松开,目光却还凝在自个儿媳妇身上。
周小娥并不知道一会儿功夫她男人脑袋里转了那么多的弯弯,她刚生完孩子,手还不太利索,这衣裳改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改好了。
欣喜地托起秀秀的小胳膊小身子,小心翼翼得给她穿好,瞧着布料虽然有点灰突突的,可秀秀白净,穿着就是好,比刚子那黑煤疙瘩衬衣裳多了,以后长大肯定是个漂亮丫头。
这么好的闺女竟然有人不要,真是眼瞎心黑的。
不过,也是她周小娥的运气。
想到这儿,周小娥倒是开心起来,把毛巾被往下拉拉,只搭住两个孩子的小肚肚,那边刚子睡着了嘴巴还做着嘬咪咪的动作,秀秀倒是睡得秀气,不过呼噜呼噜竟然打起了鼾,周小娥忙扶着秀秀的脑袋帮她摆摆正,鼾声消退,她这才顾得上跟自个儿男人说话。
“爹娘跟二嫂都下地去了,今儿开始割麦,说让你回来小睡会儿,也下地去找他们。这会儿天看起来还早,不过,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穷困的萎靡立刻从林建民眼前散去,他掏出装钱的塑料袋子一下倒在桌子上,得意道:“我今儿把带的东西都卖完了,七点半就全卖完了!”
周小娥吃惊的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林建民被盯的尴尬,忙把钱往她跟前一推,“喏,快数数,今儿挣了多少钱。”
周小娥把钱一张张铺平,摞好,数完竟然有六块三毛钱。
三毛钱一个的鸡蛋饼,成本差不多两毛钱,再加上萝卜泡菜,一个能赚8分,林建民今天卖出去了二十一个鸡蛋饼,竟然赚了一块六毛八分钱,如果每天都能这样,一个月就有五十块钱,原来林建民在棉纺厂当临时工的时候一个月也才五十二块钱,可那会儿是要上一整天班的。
周小娥盘算的两眼放光,她从前当姑娘时在棉纺厂门口卖鸡蛋饼,那时候一个才两毛钱她能赚五分,后来嫁给林建民,婆婆不喜欢她在外头抛头露脸的,林家在村里又有地需要操持,她就再没去摆过摊。
林建民摆摊这几个月,从刚开始一个都卖不出去,到最近一天能卖十个八个,今天竟然卖了二十一个,真是很不错了。
可高兴归高兴,做惯了生意的周小娥还是否定了林建民明天多准备材料的想法,“你今天也没加新的料,做法跟之前一点变化也没,卖的好纯粹就是运气问题,万一明天多准备了运气又没这么好咋办,面准备太多卖不出去,咱们也吃不完,不都糟蹋了。”
周小娥是青山县人,她十二岁时亲爹工伤去世,一开始靠她妈缝补做针线活和爸爸的抚恤金养活她和弟弟,后来抚恤金花完,很是艰难了一段岁月,周小娥便想尽办法赚钱,她到农村倒卖农产品,攒下来一点钱后买了小三轮,弄鸡蛋饼摊摆在女工最多的棉纺厂门口,也是因此认识了林建民。
所以论起做生意,林建民还是很尊重媳妇儿意见的,便顺服的点了点头。
周小娥把钱收好,回身时林建民已经躺在床尾睡着了。
这几天林建民都是三点多就起了的,揉面切葱准备好摆摊的东西再去挤牛奶,那养殖场的黄牛根本就不是奶牛,挤那么点奶费老鼻子劲儿了,回来还得去出摊,歇一会儿后晌还要去砖厂卖苦力,他真是太累了。
。
小寨村挨着山,灌溉不易,能种庄稼的地比起那些河边的村子,连一半都没有,老林家拢共只有三亩庄稼地,再有三分菜地在村子边,是按当年包产到户分地时的五口人分的。
村里有些全指着庄稼过活的会在山上开荒种地,林家因为儿子们都是工人,便也只种这些,勉强填下一家人一年的口粮。
所以别人家收麦要七八天,林家只用两三天就够了。
林建民穿着旧衣裳提着镰刀走到地边时,他爹林有粮正坐着休息,林有粮当年在棉纺厂因为工伤瘸了一条腿干活不利索,可也正因为他这条伤腿,才能把三个儿子都弄进棉纺厂当工人,只是林建民倒霉,赶上了下岗。
刚过九点,正是日头要毒起来的时候,张红英扎着毛巾在地里割麦子,田凤霞却不在。
林建民喊他妈过来休息,自己下地开始割起麦子来。
金灿灿的麦浪裹着闷热的空气,地里就像是个盖着盖子的大蒸笼,林建民的汗没一会儿就湿透了衣裳,可他却在想刚才做的那个梦。
梦里也是一片金灿灿的麦浪,他在地里割麦子,麦穗中突然蹦出来个浑身金灿灿还发光的小畜生在他脚下撒欢,说是猫吧有点大,脸也不对,那家伙脸上有棱有边的头上还长个挺大的角,背上长对翅膀,小东西围着他像是十分欢喜,他想问那小东西是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一着急,就醒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呢?
金光闪闪的,应该是个好东西吧。
林建民心不在焉的想着,手下动作却利索,他这边割着,他妈往地边运,他爹坐在地边把麦子理好一会儿好去脱粒,很快便割过去了大半亩地,只是谁也不敢歇一会儿。
老话说,麦收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万一麦子没收完来场雨,那就全毁了。
至于不见了的田凤霞,张红英早就习惯了她的偷懒耍滑,有那功夫跟她生气,还不如多打两捆麦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