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他是如何知道的?当时的叶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王氏和几个老仆,王氏和他不认识,不可能有机会告诉他,而那些老仆早已消失不见了,也许是被叶老爷身前就安排了人灭了口,也不一定。
他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想是谁动的手了,因为无数双喷火、鄙视的眼睛在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燃爆。
他左手的两根手指轻轻按了按虎口的位置摩挲着,这是他紧张无可奈何时最喜欢做的动作,现在他该怎么办?即使活了三辈子的人此时也做不到潇潇洒洒的去面对。
他一阵胸闷,如果这一刻他在这个天下文人荟萃的地方承认逼死亲爹,那就意味着他要声名涂地,受天下人嗤笑,甚至还会“名留青史”,遗臭万年,然后世世代代出现在小学生的教学课本中,成为反面教育典型。
只是此刻他没得选,如果承认还可以捞个浪子回头的美名,如果撒谎,先不说被发现的后果,单说做了两辈子的文人,他做不到在这教育圣地,来撒这个弥天大谎。
他沉默了许久,终是动了动嘴,想去正式面对这样的事,还没发出身,却发现衣摆被扯了扯,他低头垂目看了看,却是之前他喂食的那条小奶狗,极其顽皮的撤着他的衣衫,想找他要荷花糕吃。
他无奈抽了抽衣摆,想要摆脱他,继续自己未开口的话,只是这个家伙却是个倔性子怎么也不撒爪子,叶长青只有偷偷丢了个荷花糕出去,才正了正袖子出列道:
“学生有罪,学生………”
他的话才刚起了个头,门外就远远传来一个女子凄惨的叫声:“我儿是冤枉的,我儿没有逼死他爹啊!”
大堂里的人都一阵错愕,这是怎么回事?书院里什么时候允许外人闯入了?还是一个女子?
叶长青就直接惊愕了,这是王氏的声音,她怎么突然来了?谁告诉她的?她怎么进来的?
第34章 败家子16
叶长青转过头,看着急急忙忙向他奔过来的王氏, 山中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早雪, 她平时梳头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已经零零散散的垮了下来, 雪白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发间, 就连身上的衣衫也是斜斜的披在肩上,染上层层华霜。
她走了进来,却没有看向他奔来的叶长青,而是对着在座的夫子们,陡然一跪,伤心欲绝的大声道:
“先生明鉴,我儿没有逼死他爹, 是有人要害他啊, 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她一改往日柔柔弱弱的形象, 凶狠的盯着叶长青那边告发他的学子,仿佛想要用眼神杀死他似的。
“是有人其心可诛啊!”她又悲愤的叫道。
坐在上首的先生们,看着下面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虽然徐娘半老, 但是风韵犹存, 莹白如玉的小脸因为激动微微泛红,眼睑还掉着豆大的泪珠,反而更加勾人心魄。
微微撇开眼,轻咳一声,就对着两个紧跟王氏进来的守门童子斥责道:“书院什么时候能允许陌生女子进来了?”
童子摸摸额头上的汗道:“叶夫人是拿着秦洞主的名帖进来的。”,才战战兢兢的双手把名帖递曾先生。
众先生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曾先生手上的名帖, 眼神疑惑,直到得到曾先生的微微颌首,才纷纷脑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曾经的那位找过来了?”
收回视线后又忍不住打量着下手的妇人,身段窈窕如弱风拂柳,倒是对了那位的味口,枉他们还一直以为他不重私欲,清心寡欲呢。
还是曾先生最先觉悟过来开口道:“既然是秦洞主的旧人,还是快快请起,你有话就快说,这里毕竟是书院,你一介妇终究于理不合。”
叶长青此时也没甚心思去想是谁通知王氏拿着名帖来书院的?他连忙举起手臂就想将跪在地上的王氏搀扶起来。
只是王氏虽然握住了他伸出的手,却没有借力起来,而是哭得更汹涌了道:“儿啊,你没有害死你爹,你爹他是自己病死的,在你回来的半个月前,大夫就诊断他只有一月的寿命了。”
叶长青听完王氏的话此时也是双手颤抖,眼睛微红,原来叶老爷早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以自己的一死来唤回儿子的最后一丝醒悟的机会,可惜原主竟然一直活在自我放纵的逍遥中,何曾记得他还有一个父爱如山的老父亲,为他殚精竭虑,就在垂死之时都没有得到他的一句关怀和问候。
“娘,你不要说了,我好悔恨,那时没有陪他老人家的最后一程,让他没有一丝欣慰的带着忧心离开了这世间,让他在最后病痛的时间里都没有一丝安心,娘,是我错了……..我该好好陪陪他的。”叶长青说到这里,脑海里想起的都是原身小的时候,叶老爷把他抱在腿间教他写字的情景,一笔一划都能感受到他跳动的脉搏。
他这一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死不瞑目的惩罚?他什么都没有错,唯一错的就是对他太爱了,太爱他,才会将自己伤成如此模样。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无声痛哭,在这沉闷的空气里,仿佛是深夜花儿撕裂的声音。
王氏见叶长青这个样子,更是哭得停不下来,倒在他的身上悲泣道:“你爹这一辈子没有亏待任何人,唯独对不起他自己。”
之前投诉他的学子,看见叶长青母子二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副母子情深的戏码,坐在上首的先生也都神情悲戚,似是有所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出来打断了他们,对着先生们一拜道:
“叶夫人说叶老爷是病死可有证据?空说无凭。”
倒在叶长青肩上嘤嘤啼哭的王氏一听那个声音,简直瞬间就抬起了头,炸裂般的说道:“你也知道空口无凭,你说我儿逼死了亲爹,可有证据?”
那学子被王氏气势汹汹、有恃无恐的样子问得一愣,难道要将三年前他在大街被叶长青扇耳刮子的事抖出来,再说他嫉恨在心,才派了人一直密切的关注叶府的动静,他一个读书人,将这些说出来只怕被天下读书人耻笑。
他胀红了脸,终是没有作声。
然而王氏却没有放过他,懒懒的就撇过眼鄙视道:
“还说自己读书人呢?就你说得,我就说不得了。”
叶长青已平复了内心的情绪,按了按王氏的手心,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本来见她前面都发挥的挺好的,只是看这后面仿佛又要跑偏了。
果然他想的没错,那学子受不得王氏的鄙夷,被激得再次站了出来道:“学生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叶夫人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这终究是一场悬案,还请各位先生定夺。”
“谁说我没有证据了,你算哪门子的读书人,你冤枉了我们,还不许我们自辩了,简直….斯文败类。”
王氏被那书生气傻了,径直抽出了手,从衣袖的口袋了,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叠发黄的药方朝那学子甩出去。
叶长青眼疾手快,瞬间从中间截过了药方,一一看过后,再次红了眼睛,直到看到最后一张药方,什么药材都没有,只有一方“人参”,那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吧,大夫只是开了人参让他吊着命。
叶长青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走到书院里最擅长医理的蒋先生面前,双手呈上厚厚的一叠药方。
蒋先生接过后,一目十行的扫过后,就对着左右的先生道:“确实如叶夫人所说。”
众先生得到答复后,很快十几双眼睛就盯着那个罪魁祸首的学生,目光不善的道:
“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位学子在王氏拿出那堆药方时就已经吓得双腿打颤了,原来这个叶夫人是有备而来,他本想先行抢过那方子的,但是还是被叶长青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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