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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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乱语!”黎嵘抬手欲打,“净霖专修剑道,岂会如你一般!你根本不知错,还要攀咬他人以图混淆视听!”

“我说的是实话!”陶致猛然狞声,他含着血泪哽咽,“我、我曾给净霖下了催眉白头散,他若没做过那档子事,他还有命活?!”

黎嵘脑中轰隆,犹如雷劈。他陡然撑着壁,唇间艰涩地说:“你……你当真是……”

“他与那苍帝苟合!”陶致失控地喊,“自我到了此地,苍帝处处与我为难!兄长!我是做了错事,可净霖……净霖又如何?他可曾与你说?他瞒得这样紧,他已经叛了门,他早就跟苍帝暗通曲款!”

黎嵘哑然失声,他不能预想,他甚至不能想!陶致说的人是谁?是净霖!那是九天门的门面,是他多年来最省心弟弟!苍帝又是什么人?是盘踞北方祸乱大业的妖怪!净霖怎么能沦至如此?净霖怎么能?!

“你住口……”黎嵘眼中杀意沸腾,他手指在墙壁生生划出指痕,“你住口!”

陶致撞在黎嵘腿上,拽着黎嵘的衣,报复的快感一瞬翻覆。他哑声咯出笑,刺耳地说:“他跟妖物苟合!他哪里孤高?他最下作不过!兄长……兄长!净霖他早就已经叛门叛道了!”

第96章 恶行

天际水云浩渺,万丈高台拔地而起,屹立于群墙簇拥中,犹如北方的定海神针。净霖于风中眺望少顷,侧身给饥民让路。

城中已经涌满饥民,道路两侧横卧着面黄肌瘦的尸身。沿途不好走,许多尸体腹部鼓胀,已经到了拾土而食的地步。老弱病残撑着墙壁蹒跚而行,各个佝偻蜷身,连发间的虱子也捉食的干净,饿到看人眼红。

净霖从乾坤袖中放出了小鬼,他牵着净霖的衣,步步紧随。净霖摸向袖中,却什么也没拿出来。

“戏本里说的人间炼狱,便是这样。饿死鬼满街跑,中渡已是黄泉界。”小鬼拭着泪,“大家都要死啦。”

净霖不做声。他的眼能看尽世间苦,他的剑能斩尽天下魔,但他对此也无可奈何。血海浪涛侵覆了万里土地,盖住了中渡生灵的口粮,逼得所有人越簇越挤,如今退无可退,已经到了绝地。

九天门救不了,“肝胆”便是妄谈。

净霖看向周围,这一众行尸走肉都盯着他,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死人活人盯着他的白袍与银冠,盯得小鬼都躲去了净霖背后。净霖脚底沾了黏液,他垂眸一看,竟然是血。

脏石板的缝隙里淌着腥臭的污血,沿街伏地的人呕吐不止,酸水冒着股向外涌。腹部涨得发肿,四肢都似如泡开,顶得露出来的肌肤发紫发红。这高墙之下累叠着尸体,却不见野狗与蝇虫。净霖迈出几步,再次确认,此处没有孩童,像是被刻意清除一般,甚至连尸体也没有。

孩子呢?

一位老妇忽然撞在净霖身上,发疯般的撕打。她蓬首垢面,瘸着条腿,捉着净霖一臂,尖声喊:“我儿何在?我儿何在!你将他带去了何处?你将他还于我!”

净霖纹丝不动,这老妇面目狰狞,愤而撕扯着净霖的衣袖,哭道:“这身白衣!你们这身白衣……九天门!你将他……”她滑身跪倒,哭喊着,“还给我!”

“你儿子。”净霖喉间发涩,“你儿子在九天门吗。”

“你将他带走。”老妇疯声扒着净霖的袖,紧紧攥着,“你们将他带走!你说给他饭吃,可我不信!你们便明抢!”她指尖积垢,指甲剥得污红,在净霖袖口攥出条条漆痕,“人在哪里?!你还于我!”

她疯癫狂声,哀嚎穿破阴沉的天,扎在人间炼狱的景象里分外刺耳。乌压压的云滚在苍穹,随着哭喊炸在耳际,四下蜡黄无神的脸形如泥塑木雕。

净霖却似如看见了豁口,他紧声问:“谁带走的他?此地的守备?”

老妇浑浑噩噩,她哆嗦着手指点着净霖:“是你!是你!”

净霖被老妇推搡着,他定定地握着人,霍然回身。

弟子方送走黎嵘,正坐在阶下打牙祭。三五成群,围着一只鸡垂涎三尺。他们还不到辟谷之时,口粮赈出去,如今也过得紧巴。这鸡还是黎嵘打九天门里出来时,后边追赶而来的随从捎带的东西。

净霖一跨入门内,弟子们登时“哗啦”地站起身。那鸡烘在火上烤得发焦,油水滴得他们喉结随声滑动,却无人敢动。

“君、君上。”为首机灵的那个赶忙跑近,“您这是……”

“北线的孩子都去了何处?”净霖开门见山。

“孩子?”弟子面面相觑,“上月门里下的令,说冬日将至,苍帝不安分,便将稚儿聚集送往门内了啊!”

“谁传的令?”净霖问。

“八公子。”弟子心里不安生,忐忑道,“这命令来的莫名!虽早些时候听说了南边在筹办,但门里就那么些地方,孩子集多了也没处放!我们这头一直以为早办完了,谁知八公子接了令,报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要人,做不得假。门里几次三番来信,催得急,八公子不叫我等插手,特在饥民里边差选了一批人,给的现粮,用了小半月便办完了。这差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批人在哪儿?”

“打发到北边庙里去了,现下城里挤得哪儿有地搁脚?而且库里的存粮实在养不起人,八公子没给人折对粮,待在门前闹过几次。”弟子被净霖盯得冷汗直冒,他以袖拭汗,越发谨慎地答,“君上也别因此事责怪我等,实在是没法了!您待用饭时看看兄弟们的口粮,都是扒的野草根,饭已经减成了汤汤水水,多余的全部赈济出去了!人来要粮,我们就是心里想给,也着实没东西能给……”

“前边带路。”净霖突然说道。

弟子不敢耽搁,慌忙掀袍,跨出门引着人就走。净霖紧跟在后,路上弟子不住地擦汗,硬是没敢再看净霖一眼。他已觉察出些风雨欲来,净霖几乎溢着寒气,刀锋似的抵在他后边,让他不敢停,越走越急。

地方有些远,原先的商铺倒了一片,门窗洞开,里边能吃的东西被翻得一点不剩,就是缝里的老鼠窝都已经被掏空了。越靠近北边越显荒凉,杂草丛生,见不到一丝生气。

弟子踩开半人高的萋草,沿着那破庙门叩了半晌,里边却静悄悄的没动静。他汗流浃背地喊了几声,后边的净霖一脚踹开了门。门板“砰”地垮塌,簌簌地抖下一片灰尘。

弟子被呛得挥袖,净霖已经弯腰进去了。他紧跟着下了阶,咳着声说:“就是这儿……怎地没人?”

净霖环视一圈,这破庙里还积着生火的燃灰。佛像斑驳掉漆,已经半身倾塌,慈悲面容垮了一半,留下一个阴郁的微笑,在残破垂帷的昏暗间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恶感。

佛像与净霖对视,外边滴落了几点寒雨。转瞬雨点铺地,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庙中奇异地安静,净霖盯着这佛像,似是欣赏着什么玩物。

弟子冷得搓臂,四顾张望:“兴许是走了,这会儿到处都是找吃的的人,还有些力气的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话音未落,不曾想净霖竟陡然抵开咽泉!

只听空中“嗡”地一震,接着那佛像应声震出巨大魅影,鬼脸嘶吼,张口吞向净霖。咽泉如泓,弟子只觉得眼前白光一瞬,下一刻耳边传来“劈啪”的爆裂声,面前一层形如水波的灵界刹那碎开,鬼脸狰狞绷散。那佛像轰然坍塌,整个破庙换作它景。弟子再一看,脚边皆是尸体!他们扯喉怒目,死相惨烈。

弟子顿时大惊失色,连退几步,愕然道:“竟都死了!”

净霖俯身,掀开挡住尸体面目的脏帘,露出一张瞠目错愕的脸。他看见死人的舌头全部被拔走,各个都撕扯着喉咙,指甲在脖颈上剐出血痕数道。他们侧颈被开了口,匕首异常锋利,剖断这里只需要一下,既快速又便捷。

这样的刀口。

净霖呼吸加重,他接连翻过几具尸体,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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