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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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眠之夜

门窗掩上了, 屋子里就有点闷。宋如锦抱着五彩缠枝莲葫芦瓶赏玩了一会儿,拿了一柄竹骨伞, 道:“我出去透透气。”

殿外栽了一树桃花, 雨密风骤,花枝频颤, 已有不少花瓣抖落下来, 顺着雨水一冲,淹在了泥水里。宋如锦看了一会儿, 惋惜道:“等这场雨过了,这些花就要掉光了。”

宋如慧正打着帘子, 站在殿门口看她, 闻言莞尔:“正是呢。本以为这场雨下一会儿便停了, 没想到越下越大。不过话说回来,一场春雨一场暖,等这场雨过了, 就能穿薄衫纱裙了。”

时候不早了,姐妹俩用过晚膳, 宋如锦便在偏殿歇下了。

她有些认床,再加上雨声很大,就一直辗转反侧睡不太着。也不知什么时辰了, 睁眼一看,床帐围着,眼前黑黢黢的一片。她翻了个身,掀开床帘, 黑暗中窸窸窣窣地摸索着穿绣鞋。

动静倒也不大,但外头守夜的宫女一向是警醒的,一听见声儿就进来了,小心探问道:“姑娘醒了?”

宋如锦“嗯”了一声,“睡不着,下来倒杯茶喝。”

宫女连忙把蜡烛点上。灯火如豆,照得室内昏暗温暖。

“您歇着,我去给您倒茶。”宫女给宋如锦披上一件天水绿褙子,“姑娘本就睡不着,吃了茶就更睡不着了。婢子去给您泡一碗百合酸枣仁茶,最是静心安神的。”

宋如锦拥着锦缎棉被,点了点头。

不多时,那个宫女便回来了,手上捧着一只冰裂纹瓷碗,小心翼翼地陪着不是,“劳姑娘久等了,这会儿没有热水,便多用了些时候。”

“不妨事。”宋如锦端着小碗喝了几口,望着宫女,“你叫什么?”

“婢子蒹葭。”

宋如锦咬着枣仁,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好奇问道:“平日里太子殿下待姐姐——太子妃娘娘如何?”

蒹葭规规矩矩地答道:“婢子不敢议论主子。”

“也不要你说个是非好歹来,只消挑拣几件说给我解解闷儿就行。”

蒹葭便娓娓道:“说来也有件难得的事。就前几日,娘娘吃了半个李子,觉着腻便搁下了,殿下也不忌讳,拿起剩下半个就吃了。还有一次,去年冬天,娘娘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走得急,披风忘记拿了,殿下知道了,便亲自拿着披风送到凤仪宫去了。”

“这么说,殿下待娘娘很是爱重了?”宋如锦喝完最后一口百合酸枣仁茶,把碗搁在床头。

蒹葭不敢妄论,只拿来了清水给宋如锦漱口。

“你再和我说说,他们两人平素怎么相处?”

蒹葭摇了摇头,“婢子只是偏殿洒扫的,不曾近身服侍过娘娘。”

宋如锦见她不肯说,便作罢了。

大约是时辰到了,宋如锦渐渐觉出了几分困意。蒹葭见她眼神迷蒙,便替她褪下褙子,点上安神香,“姑娘睡吧。”

宋如锦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闭眸睡了。蒹葭吹灭蜡烛,静悄悄地退出去。

但夜里睡得不安稳,隐约听见了不少乱糟糟的喧闹声,雨势愈急,宛若浪涛奔涌,席卷而下。

宋如慧突然惊醒过来。

嘈杂的风雨声混着悠长的钟声,源源不断,绵延而来。

“纫秋。”宋如慧连忙唤道,“出什么事了?”

殿内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兰佩上前,扶着宋如慧起身,“现下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娘娘别急,纫秋已经去问了。”

宫里敲钟,应是有人殁了。宋如慧心跳得飞快,急急忙忙地穿上衣裳,“锦妹妹呢?”

“二姑娘还睡着呢。”

说话间,纫秋已经回来了,因来回路上走得急,身上沾了不少雨,半边衣裳都湿了,一进门就往下滴水,湮湿了金砖地上的绒毯。

“娘娘,是陛下驾崩了。”她道。

宋如慧怔了一瞬,忙说:“快传令下去,所有人都换素服,不许戴金玉首饰。”

“是。”

“殿下呢?”宋如慧忽地反应过来,“殿下今夜可曾回来?”

“不曾。”纫秋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又道,“适才婢子听说,殿下好像在勤政殿……那边还围着一队羽林军。”

勤政殿是天子寝宫。纫秋性子沉稳,她说“好像”,就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宋如慧还没有梳发,绸缎般的墨发披在肩膀上,她的神色微微凝滞了一瞬。去年冬天,陛下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按理说不应崩逝得这么突然,太子又恰好在勤政殿……宋如慧不敢多想,“我去看看妹妹。”

宋如锦睡得尚浅,宋如慧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勉力睁了睁眼,“姐姐,出什么事了?”

“圣上崩了。”宋如慧把一袭素雪绢裙放在宋如锦的床头,“明早起来穿这身衣裳。”

“那明天还要上宗学吗?”

宋如慧愣了愣,温声道:“想来是不用了。”她帮宋如锦掖了掖被角,“好好睡吧。”

宋如锦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沉沉睡着了。

但这一个夜晚,大夏皇宫有许多人不曾安眠。

今上的妃嫔们自是哭哭啼啼,怅恨了半宿。生了皇子的还好些,日后向新帝请命,兴许能跟着儿子开府别居,后半辈子也算有了依靠。那些没有子嗣的,或是只生了公主的,她们即将面临的命运要么是孤寂老死后宫,要么是出家为尼,长伴古佛青灯。

这样萧瑟又无望的归宿,总是让人悲哀扼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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