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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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临时改合同,何有时又多留了十分钟。

等两人离开后,屋子里重归寂静。

吧台上的高脚杯没收拾,还像早晨一样一字排开,盛着清水更显剔透。秦深叮叮咚咚敲了几下,先前何有时敲的那首给小孩助眠的哆唻咪,调子简单,秦深听过一遍就能敲出来。

经由薄薄的杯壁发出的声音照旧清脆透亮,可换了一个人,总觉得失了点味道,有点烦。

秦深静静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对面很快接通,还想着寒暄几句,却敌不过秦深开门见山。

“有没有一种心理障碍,会让人变得胆小怯懦,没办法直视别人的眼睛,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即使是背对着,也能察觉别人在看她。坐姿不坦荡,是种自我保护的姿势,尤其被人长时间盯着看,会声音发紧,身体僵硬,脸色发白,甚至会双手颤抖?”

李医生几乎没有思考:“视线恐惧症。通常因为心理创伤、身体缺陷或是流言蜚语,或是对异性的恐惧,长时间的精神压力后产生的一种心理暗示,害怕被别人注视,认为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抱有恶意,被人盯着看的时候会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在公众场合尤其恐慌,是社交障碍的一种形式……”

秦深沉默了三秒钟,嗯了一声:“下回来给我带一份资料,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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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天何有时起了个大早,尽管熬夜到凌晨两点半做完直播,那之后还失眠了一个钟头,起这么早,她却一点不觉得困。

孙尧怕她认生,给了司机的联系方式,却还是特地走了一趟。

正是个周六,市里车多,一路堵车,从何有时家里到新区,车开了快两个钟头。她右腿疼得厉害,尽管坐着不动,身上也出了细细密密一层冷汗。

曾经髋骨和腓骨开放性骨折,她的膝盖,其实没办法弯曲到九十度的。平时在家里坐姿懒散得很,搭公交和地铁时也必须得站着,这样曲着腿坐着,于她,其实是种煎熬。

何有时看着窗外,听着司机和孙尧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表情温和,丝毫没露出忍疼的模样,连孙尧这样惯会察言观色的,都没能从中瞧出端倪。

司机从前边伸手递了一小罐薄荷糖过来,笑了:“先前我还当何小姐是新来的私人医生呢,问了问孙尧,才知道不是。”

话落从车内镜瞄了她一眼,“我看何小姐气色也不怎么好,熬夜熬的吧?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不是说,晚上十一点不睡是不要脸,十二点不睡是不要命?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呀,都不把身体当回事,非得熬出毛病来才长记性。”

突然被扯进话题,何有时一怔,尴尬地扯了下唇。

司机是秦家的司机,四十多岁,算是看着秦深长大的。不知道这话引起了什么怀念,他叹了一声,絮絮叨叨接着说:“秦先生前几年为了公司的事熬坏了身子,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愣是把公司给救活了。”

他话锋一转,冷哼了一声:“可惜养活了一群白眼狼,这回……”

越说越管不住嘴了,孙尧蹙眉,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都不说话了。

何有时听不懂,也不爱探究别人的私事,只当没听到。

自到了公寓区,一路都没看到什么车,路两旁全是郁郁葱葱的绿意,林子深处隐约能看见喷泉和雕塑,还有零星的户外健身器材。

这条路限速20,车开得很慢,路边的树木和矮丛上都挂着小小的木牌,写着树种和英文名称,看样子便知不是普通树种。

何有时定睛看清了几个牌子,也认不出,望着窗外微微走了会儿神。

她想,失眠与心事,这跟一个人的财富与地位当真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论是拮据到三餐不继的人,还是富裕到住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的人,都会藏着沉甸甸的心事。

但是呢,何有时翘了下唇,她和秦先生可不一样。她失眠得靠自己熬过去,再重的心事也无人开解。

而秦先生失眠呢,会有家庭医生,会有私人助理,会外聘心理特护,哪怕是从一个app中偶然看到的主播,他都有能耐一路摸到联系方式,把人带到自己面前。

何有时摸了摸身旁的一大袋道具,总算多了些安全感。这里边装的,都是做as|mr需要用到的道具。

她平时做的as|mr的声音种类繁多,这半年来陆陆续续添置了很多小道具,秦先生又没明说喜欢听哪个,何有时就把自己常用的都背了来,装了一大袋子,累赘得很。

摁了门铃,很快来人开了门。秦深不再是昨天一样穿着身家居服了,换了衬衫和西裤,穿得精神,之前身上掩不住的颓败感就通通消失不见了。

看着她手里提着东西,秦深伸手就要接过来,何有时仓促地避了一下,笑声发干:“不用不用,我提就好,看着多,其实不重的。”

秦深伸到她面前的手顿了顿,也不勉强,敞开门把她和孙尧放了进来。

虽来的是客,秦深也不费心招待,指了指餐桌上的水果沙拉,一声不吭回了厨房。食材已经切好码得整整齐齐,等着油热的一分钟空隙里,秦深解开手机,在备忘录里简单记了几个字。

——不习惯接受生人的好意。

孙尧心细,从自己包里拿出拖鞋的时候,发现玄关处竟然摆了一双女士凉拖,颜色还是粉粉嫩嫩的,每只鞋面上都有只大蝴蝶结,很少女心的款式。

“哟。”孙尧乐了:“秦先生哪儿买的拖鞋呀,您今天自己出门啦?”

秦深瞥他一眼,没什么语气:“网购的。”

“您想买什么直接吩咐我呀,我路过超市捎双拖鞋就行了。”孙尧絮絮叨叨:“要不我也买一双放这儿吧,以前怕您不高兴,我还专门自己带拖鞋,您那洁癖,还老嫌我拖鞋底不干净,每天走前还得给您拖了地。”

油热了三分,秦深垂着眼睑往里边放食材,没搭理他。

何有时放下手里沉甸甸的大袋子,换上这双粉粉嫩嫩的凉拖,鞋码还挺合适,她一时没忍住笑弯了眼睛。

面无表情切菜做饭的秦先生,会在淘宝上买拖鞋的秦先生,莫名多了一股子烟火气。

她心里再一次认准孙尧先前说给她听的话。

——秦先生,他真是个好人。

吃过午饭,秦深总算知道,何有时带来的那一大包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了。

除了两套不同的录音麦,还有很多零碎的小东西,像什么沙锤、小毛毡、泡沫纸、吸管、纸杯、鹅毛刷、护手霜、吃完饼干剩的包装纸、三角铁、漏斗、小铜铃、橡皮泥、胶皮手套、眼罩、低音耳机、手机外接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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