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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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清风静静聆听了一会儿海浪的轰鸣,跟着村长在高崖上散步,发现脚下在石壁上凿开的路,年代特别久远,就问村长是什么时候建的。

“不清楚了,古魏,古蜀?唉,我老了。”

经询问得知,这位老村长是全村唯一高中毕业之人,考虑到他的年龄,在他的年代读高中已经不容易了。村中没有学校,是在镇上读的,赶上动乱没能考大学,被安排回乡工作,一呆就是几十年。村中越来越没落他也有心无力。

陶清风沿着古道继续游览,指着高崖一处洞口道:“那个是古藏兵洞吧?江陵、荆川的古战场都有藏兵洞。这里地形易守难攻,应是古时兵家争地。”

老村长惊异地看了陶清风一眼,才道:“那个洞,以前村里年轻人进去过,里面的确有一些碑刻,但是也没人认得。也没法搬运出来。”

陶清风沉吟道:“应该拓下来……”

老村长说:“我们哪里懂这些,谁又愿意来这种地方呢,没有路。”

陶清风看着老村长,道:“会有路的。”

老村长以为陶清风是在安慰,苦笑着摇摇头。陶清风提出要独自逛一会儿,老村长就回去了。

天色已晚,大海被染成墨蓝色;冰轮悬天,给万物披上薄薄的白纱。陶清风独自站在高崖上,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月明星稀,天边启明星交辉,仿如深色天鹅绒背景上的钻石。陶清风嗅着海风的腥咸味,心中是豁然开朗的充盈感。没有哪一刻在他的人生中,比现在更深刻地领悟到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过去,陶清风哪怕高中探花,御赐及第,都从来不算是“达”过。在那样的时代中,唯有高冠簪缨,登坛拜相才算得上是读书人的“达”,才能去做一些“庙堂之思”之事。本来按照陶清风的设想,顺利入仕后,努力十年二十年,才有机会实现这种“达”。

可是这个时代不一样。这个时代是如此多元如此自由,无论做什么,似乎都能实现“达”。冥冥中的老天爷让他托生到陶清这个不幸之人死后的身躯上,成为了一名演员。如果真的存在什么指引,那么就是此刻他所面对的事,和老天爷知道他会去做的选择。

陶清风再也不会考虑究竟要赚多少钱才能解约了。合同上写的一亿,丽莎说过只是好听,真正法院不会判那么多。所以陶清风本来计划是,赚个几千万就去打官司解约。

可是,陶清风忽然想明白了,这些钱明明有更好的用途,比如给海箕村修一条路。虽然这不是他曾经忠诚过的朝代,但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朝代更迭,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是那么的相似。他在海箕村中,依稀看见了当年自己故乡的南山田园。而在这片华国的大地上,千千万万的村落在幻觉中一点点铺就在陶清风眼前:江山东流,沃野仍在。

陶清风第一次觉得:演员这个职业很好。虽然是基于资本市场的畸形机制催生了演员高昂吓人的报酬……但报酬只要用之有道,便值得为之奋斗。

何况,屏幕上可以身体力行地传达“教化”的价值观,屏幕外可以把资产化为福泽……陶清风庆幸自己想通了。想通后,他的整个人生前景顿时不同,仿佛全世界都不同了。

虽然这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但陶清风知道这和深思熟虑的决定并没有区别。他坚信是正确的事……陶清风静静站在崖边,遥望太白星,露出微笑:燕兄,你也会赞同我是对的。利国利民本来是你的政治夙愿,你去了国子监兼济天下儒生。我不清楚你最后有没有实现心愿,没有也没关系。千年之后,我换一种方式来继续,尽一点微薄的努力,就是我存在此处的意义。

第74章 小传

陶清风在告辞离开海箕村时, 村长仿佛才想起来般问他:“你现在哪里工作?辛不辛苦?”

陶清风没有一下子全告诉老村长, 怕他年纪大了受刺激, 说他现在城里,过得挺好, 不缺钱花,等有空会回来看他们。

陶清风心想:等以后他赚够了钱,给海箕村修了路之后。这个村子就能渐渐不那么穷。藏兵洞里的石刻、古栈道还有海景, 都可以建成风光古迹旅游地。只要他们致富了,就能安卫星电视,建移动基站, 看电视用手机。那时候就会知道陶清风,甚至可以在网上看他演的电视剧了。所以自己一定要拍好。

陶清风把吉普车上的给村里人带的礼物送给他们后, 当天晚上陶清风和苏寻就驾车连夜赶到地级市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白天就回去了。陶清风又休息了两天, 觉得身体和精神完全恢复过来,甚至因为有了理想信念的支撑, 状态比之前更好, 重新回归了剧组,拍属于东君骆琅宁那部分剧情。

陶清风分饰两角, 他请教演职人员后, 知道分饰两角在拍摄时, 是和裹成粽子的“小绿人”对戏。“小绿人”并不需要什么演技,只站在那里当个“木偶摆件”,偶尔摆动一些幅度很大的姿势。给演员的眼神和情绪找到一个固定点。后期再把两组镜头剪辑在一起, 把小绿人抹掉。

陶清风对其他替身都没需求,他们很久前就都离组了,他的替身只剩武打替身翟艳。翟艳特别热心来做“小绿人”。哪怕她把脸裹得只剩眼睛和鼻子嘴巴,陶清风都感觉得到,她的眼睛、口型和肢体动作,不仅是想做一个“木偶摆件”,而是试图在“演”。有时候甚至把台词记下来。

“我给很多演员当过替身。”翟艳说,“尤其是分组拍的那种,和很多老艺术家对过戏。有位老戏骨前辈告诉我:别人虽然看不到我的脸,但我演的时候,我就是主演。我特别享受这种感觉。”

陶清风和翟艳对戏,感觉她的认真程度,并不输给真正的演员,就问:“你为什么不出道呢?”

翟艳叹了口气:“不够漂亮呗。”她也算不上丑,甚至称得上清秀。可惜娱乐圈对女星容貌是第一位的高标准严要求,进圈并不容易。陶清风看她神色有些黯然,善解人意地转了话头,说起了她想听的虞山海和骆琅宁对手戏时该怎么表现。

陶清风说:“待会我先骑上马,把你捞上来。然后交换。”

翟艳惊讶道:“等等,你要亲自骑马跑过来??你会骑马吗?还把我捞上去?”翟艳以为这场戏,她不但要替“小绿人”,而且还要替跑马动作。陶清风坐在马背上拍个静态就行。

陶清风点头:“我会骑马。”骑御是君子小六艺之一,陶清风从小就学会的,虽然马是他老师家的。陶清风自己练习的对象只能是他家那头温顺壮实的大青牛——其实他暗自觉得,骑马比骑牛简单多了。牛走得慢,但是牛背真的不好掌握平衡。后来入朝后,公务也有很多次骑马的机会。至于把翟艳捞上来,翟艳本身很灵活,也会配合他发力,陶清风并不太担心。

剧组的马匹是向横马影视基地租借的,租了一匹鬃毛极长的漂亮白马,戴着棕色羁勒。陶清风戏服穿戴好后,去牵马缰绳,按他熟知的方式拍了拍白马的头。白马亲昵地伸过头来蹭了蹭他的手。

陶清风笑了笑,脚下一踩马磴,娴熟地骑上了马背。不但姿势行云流水,而且在上马骑御时都刻意保持着身姿的挺拔与舒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式的赏心悦目。现场剧组有其他组的小女生助理捂着嘴低低叫出声,觉得这简直像是现场版的“我的意中人是个白马王子”。

这并不是正式拍摄,只是陶清风在试骑而已,正式表演时,虞山海的骑马表情是非常焦急严肃的——他要从南国武林人的包围中,救下他的弟弟骆琅宁。哪怕这会给他数不清的无妄之罪上再多加一条“里通敌国”实打实的理由。

但那是弟弟。哥哥保护弟弟,维护弟弟,照顾弟弟,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他们分离几十年,相处时日太短,来不及建立互相熟识理解的兄弟情谊。但血脉之亲依然在冥冥中牵连到心脏中。

陶清风在马背上适应得差不多后,摄影组也摆好了机位。今天的机位摆得尤其多。因为要拍动态的远、中、近景。摄影组的人也要分别操作不同位置的镜头“推”“拉”“摇”“升”等。拍摄效果都是大家一起商量的,大家各有主意,陶清风就建议他们,干脆尽量多拍几组,最后汇总选择。虽然这样成本稍微高,剪辑也要辛苦,达成一致的效率要慢些,但却在没有导演把关前提下,保证了剪辑素材的丰富。

陶清风饰演的虞山海骑马驰来,一手执缰,神色苍白,表情焦急。临到近处催马奋力跃起。按照剧本上演【白马长嘶一声,冲入了南国武林人的包围中】。

这个跃马的动作剧本并没有写出来,是陶清风自己加的。演职人员一看他居然真能把这匹马骑得那么好,俱是心中舒了一口气。陶清风奔到包裹成小绿人挥洒武术招式的翟艳身边,他歪朝侧面勾下半个身子,先是拉住了对方的手,然后发力一带。

翟艳还以为陶清风就是来虚拉一下,没想到陶清风真的能控制住重心,使出了相当稳健的力气。翟艳并不知情,铆足了劲,借助背肌侧跃了上去。两股力量叠加,她顿时就飞得过头了些——还好陶清风反应快,又用力往回一扯,翟艳也赶紧卸力。本来剧本上是把骆琅宁拉上马骑在前方,可是这一跃一卸,为了符合力学原理,翟艳就变成了横躺在马背上。陶清风生怕她摔下来,赶紧如剧本里写的那样,【虞山海一把抱紧了弟弟】。

虽然姿势摆错了,但他们还是想继续拍完这一条。于是翟艳就从小绿人的装扮里给陶清风棒读骆琅宁的台词:“大英雄,大侠客,你说过,你是南国人,我是北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

翟艳虽然很想“演”,但她实在不会演骆琅宁这幽怨口吻,还得等陶清风待会换过来演。剧本中,虞山海刺杀济昌王爷被打落山崖。骆琅宁秘密搜寻过踪迹,在父亲和兄长之间挣扎,不希望他们两人任何受伤。曾试图给胞兄捎去一点援助,却被虞山海回信说:你是北人,我是南人。南北各异,非我族类,不必再提。其实那时虞山海已经开始被南国武林追杀,不愿牵连别人,才装作断绝兄弟关系的冷血说辞。但是骆琅宁信以为真,心痛如绞。却又在听到虞山海被追杀的消息时,忍不住去寻他。

剧本中辗转相见,被兄长从危难中救出时,骆琅宁第一句台词还是委屈口吻。那句“大英雄,大侠客”的讥讽意味非常浓重。毕竟骆琅宁从小好歹是锦衣玉食的小王爷,哪怕不跟父帅亲近,但其他人对他不是毕恭毕敬,或者换着花样讨他开心。骆琅宁武艺高强,又心高气傲,何曾有过像对虞山海那般“热脸贴冷屁股”式的待遇,而且那还是他的亲哥哥,终于还是忍不住别扭了一下。

陶清风不像别的演员需要被代入戏,他自己分饰两角就可以很轻松调动情绪,或许这是跟他对这两人的心理。变化揣摩得非常通透有关。他理解【虞山海嘴拙、闷葫芦、很多事都憋在自己心里,这也间接是未来他被追杀却一直无法很好地解开误会的原因之一】这种前提,所以饰演时,在骆琅宁说出“其心必——”的那个“心”时,陶清风能演出【虞山海焦急地低头看着弟弟,目光里是担忧,脱口而出】的那种直白:“心?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心了吧。”

这几句台词被编剧小姑娘写得特别暧昧和骨科,然而陶清风是真的读不出小姑娘暗搓搓掩藏的cp党柔肠辗转。他仍然很认真地,把这些台词一个字一个字,非常准确清晰,富含感情地演绎出来。拍完了这一幕,大家一起看镜头商量时,来片场观摩的小编剧捂着脸,对陶清风虚弱道:“这横抱太苏了……天哪我都不敢这么写……我不行了……我要旋转爆炸升天了……”

陶清风疑惑地问她:“什么叫苏?”

编剧小姑娘语无伦次:“苏就是帅到到渣让人想打又喜欢……苏就是温柔强大到让人想昏倒……”

陶清风无奈地想:字词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又听不明白了。算了,他继续换过去拍下一条,由翟艳裹在小绿人里演虞山海骑马,陶清风演被抱上马的骆琅宁。在编剧小姑娘的强烈要求下——虽然陶清风也不知道她执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保留了姿势错误的那个“横抱”。

骆琅宁的戏服全都是白色的,各种白长绸衫、光是不同的暗纹就有三种,还有白披风、白毛裘、白短打服。毕竟东君在原作里就是孤傲翩翩的华贵白衣公子,每次出场都有一台鼓风机在旁边吹他的头发和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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