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1 / 2)
她让梧桐给自己梳了两个可爱的童鬟髻,用米粒般的珍珠串成的发绳固定,脖子两边的头发,编成两条长长的小辫子,垂到胸口,显得俏皮又亮丽。
当她来到中厅的时候,正跟房夫人婉声相谈的姜四娘眼睛一亮。说来,这姜四娘也是个衣痴,对设计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这也是她手中的服装,总是推陈出新,并且在上层圈子中备受好评的原因之一。
从十岁起,姜四娘就显露出了惊人的设计天赋,这么多年过去了,灵感总有枯竭的时候。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虽说不再像前朝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远游的机会渺茫。姜四娘近年来,在服装的设计上就陷入了瓶颈期,怎么都突破不了以前的桎梏,怎么设计都有以前的影子,让她很是苦恼。
一个多月前,她从玲珑绣坊出来,因想一个衣摆的样式太过专心,差点撞到路过的马上,惊得她猛然间一抬头,却被马上人的衣服吸引住了。
说实在的,那个小姑娘的衣服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朴素”!普通的细棉料子,做工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可偏偏那样式却是中原地区见所未见的。
淡绿色细棉布直筒斜襟旗装,押彩线绣蝶舞芍药纹饰,罩淡蓝坎肩上点缀着簇簇碎花缤纷溢彩,袖口裙边镶白色的花边淡淡点染。下裳是同面料的大摆裙裤,裤脚同样绣着蝶舞芍药的花纹。虽然是裤装,却一点都不显粗鄙,反而有种干练利落的感觉。
那纤细娇俏的身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深深地印在了姜四娘的脑中。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位少女,将是她突破自己,破茧成蝶的契机。一定要寻到她!!
多方打听后,才知道这位年岁不大的小小少女,竟然是皇上封的六品农事官。那天那位少女骑马出行的方向,正是出城去往皇庄的路,估计那裤装的打扮,是为了方便在农田办差吧?
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次日她便递了帖子登门拜访,接待她的是房夫人。得知少女两日前去了唐古,不知归期时,说不失望是假的。强打起精神来跟房夫人聊了几句服饰搭配的话题,便告辞了。
打那以后,她便让人留意这位朝堂上唯一的女大人的行踪。其实,当封赏下来后,这位少女官员便成了京中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开始时,说风凉话的很多。很快这位少女官员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所有反对她的人闭上了嘴巴。
培育出亩产两千斤的高产作物,在不适宜的时节中种活了果树,种出了西瓜。还在秋季渐凉的时候,用大棚种出了新鲜的蔬菜,使秋冬的饭桌上,菜肴变得丰富起来。
即使现在已是初冬时节,在权贵之家作客之时,待客的桌上总会备一个精致的果盘,上面备着西瓜、香瓜,还有一种小小的番茄,好像叫樱桃番茄的,酸酸甜甜味道很不错。而那些闺秀夫人的口中,也会不时对这位少女官员做出褒贬。虽说她们对于女子出任官员,不怎么赞同,可对于这位少女官员做出的成绩,却是赞不绝口的。
这位少女官员的行踪并不难打听,今日从手下的伙计那儿得知余姑娘进京了,她便迫不及待地登门了。别的不说,单单眼前这俏丽少女身上的衣衫服饰,就让她不虚此行了。在她眼前,似乎有一个新的服装的大门,被悄然打开了……
余小草被姜四娘炽热的仿佛要吞了她似的目光,吓了一跳。她带着僵硬的笑容,客气地让客人吃点水果和点心,可对方那直勾勾的眼睛,依然不错眼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好像恨不得要把她扒光似的。这人……有毛病吧?
姜四娘的贴身丫头,知道自家小姐的痴劲儿又上来了,忙对房夫人和余姑娘母子歉意地笑笑,轻轻地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袖,小声地呼唤着自家小姐,实则是提醒她矜持点儿。
姜四娘恍若未闻,反而站起了身子,朝着小草走了过来。她修长雪白的手,缓缓地伸向小草的领口,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纹饰,口中喃喃地道:“这领口的设计,真是别具匠心;这盘扣做得虽有些粗糙,却很别致;这掐腰的设计、两边的开叉,让人的腰线更加分明;这层层叠叠的裙褶,让裙摆更加有层次感……唯一的败笔,就是这绣工。如果让我来做的话,这身衣服一定能提高一个层次,达到尽善尽美的巅峰……”
任谁遇到一双手在自己身上……确切的说是在自己的衣服上摸来摸去,脸上的表情都不可能没有变化。余小草额头垂下黑线无数,心中使劲地翻着白眼。姜四娘,姜大家,你做事这么不讲究,真的好吗?
姜四娘的丫鬟,表情尴尬得要死。自家小姐的痴劲儿又上来了,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她都快哭出来了,连声替自家主子赔罪:“房夫人,余姑娘,真对不起!我家小姐遇到新的花样,或者别致的衣服式样时,就会……变得不太一样!她平时不会这么失礼的!!”
房夫人脸上的惊讶褪去,缓缓地点头道:“只有在某一方面,达到痴迷的境界,才有可能成为个中翘楚,才能成就‘大家’二字。姜大家至情至性,何谈失礼?”
第四百三十七章 灵感
过了好一会儿,余小草感觉自己的动作都快僵硬了,姜四娘才把她身上的衣服研究透了。姜四娘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回到客位上,拿起杯子浅浅地饮了一口,道:“余大人,不知方不方便告诉奴家,你身上的衣物,是何人设计?”
余小草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道:“姜大家客气了,您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余大人’这三个字,总感觉是别人在称呼我爹呢!”
姜四娘轻笑一声,道:“既然余姑娘是爽利人,那我也不客套了。我痴长几岁,如果余姑娘不嫌弃,就叫我声姜姐姐吧!”
“姜姐姐,你也别余姑娘不余姑娘的了,咱们姐妹相称,你就叫我小草妹妹吧。”余小草笑容甜美,一副欣然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是官,对方是商,而有丝毫的轻视。
姜四娘的心完全放松下来。都说这余大人经商起家,果然不像一般的官家夫人小姐,想从她身上获得利益,却从内心中瞧不起从商的人。她们也不想想,如果这京中没有了商人,她们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将寸步难行……
“姜姐姐,不知你二次登门,有何赐教?”余小草心中已经有几分猜测,还是问了 一句。
姜四娘略带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小草妹妹,不瞒你说,我这次是为了你身上衣服的式样而来的。你身上这样的衣裳,京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不知你是从何处购得。”
余小草抿嘴一笑,道:“我这身衣服,本来下衫的搭配裤子,方便行走于田园之间。你看这窄短的衣袖,更方便田间劳作不是?不过,出来见客,穿裤装有些太失礼,就让人做了这样的百褶裙。上窄下宽,显得人更窈窕,不是吗?”
一旁的房夫人闻言,笑了:“你呀,真是个没羞没臊的。在制衣大家面前,也敢班门弄斧。你这瞎凑合出来的东西,哪能拿出来见人?”
姜四娘忙道:“房夫人,您太过谦了!小草妹妹这身衣服,虽然没有宽袍大袖、拖裙盛冠,却简单中透着精致。我本该想到,华丽繁复到了极致,就应该反驳归真,朝着简约的方向而行。小草妹妹,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设计之窗,让我平添了许多灵感。妹妹可真是我的贵人呢!不知妹妹,这么会想到做这样的衣衫的?”
望着兴致勃勃的姜四娘,房夫人心中暗笑:果然传言不虚,这姜四娘倒是个痴人。也正是因着这样的“痴”,才能全情投入,成就一方大家的吧?
“你们姐妹俩聊着,我后面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房夫人见小姐妹俩聊得投机,自己就别再这儿杵着了。闺女跟姜大家交好,她自然乐见其成,并不全是为了姜四娘亲手缝制的衣衫,更重要的是想让小草能够在京中接触更多的人,结识更多的朋友。
京中的那些所谓名门闺秀,盲目自傲,从骨子里看不起农家出身的小草。不时有讥讽自家闺女的言语流入她的耳朵。房夫人为此,跟好几户人家断了关系。
也不知道那些娇小姐们有什么值得自傲的?平日里吟吟酸诗,弹弹素琴,会点儿女红,就鼻子长到头顶去了?她们这样的,还不如姜四娘这样的商者呢!至少人家用自己的手艺,自己的劳动,给她人带来锦衣华服美裳!那些只等着别人供养的千金小姐,对别人没有丝毫的贡献,凭什么看不起别人?
看着跟姜四娘相谈甚欢的闺女,房夫人心中很高兴。能够欣赏自家闺女的本事的人,才值得与之相交。所以,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她们的话语,她们的感官重要吗?
姜四娘礼貌地同小草一块儿站起,目送房夫人进了内院,然后拉着小草的手,迫不及待地问着:“快说啊!你从哪儿来的这样的想法?”
余小草认真想了想,道:“我姑姑原先嫁到东北的山区,那儿有一个民族叫满族,她们穿的大都是像我这样的服装,叫做‘旗装’,不是骑马的那个‘骑’,而是旗子的‘旗装’。这种衣服,不但简约方便,还节约布料呢!”
姜四娘一脸的神往,口中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原来是别的民族人的装扮啊!我听说,在西北那边的胡人,衣服很有特点,头纱掩面,特别漂亮。有机会,真想到处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才不至于灵感枯竭……”
“是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是这个道理!我听说西南有的民族,用银饰装扮,身上的服装是用特殊的方法染制的,很有味道……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跟着咱们大明的船队,到西洋看看,据说那边的人白肤、金发、碧眼,一头的卷毛,很有趣吧?”余小草两世都没有出国溜达过,虽然希望很渺茫,但她还是很想出去看看。
姜四娘睁大了惊讶的眸子,用手掩着嘴巴,道:“蓝眼睛,黄头发,还是卷毛?怎么……跟传说中的妖怪似的。真有这样的人?”
“当然!!皇上和阳郡王都是下过西洋,见过洋人的。听说不但有黄头发的,还有红头发的呢!长得跟我们不一样,说的话也跟我们不同。也不知道皇上和阳郡王他们 ,怎么跟洋人沟通的!洋人的服饰,跟我们这边也大不相同。如果有机会,可以让船队给咱们弄些洋人的衣服过来,参考参考人家的款式!”余小草有点异想天开。
不过,现在大明的远洋航船,都由阳郡王管着,只要她开口,别说弄些衣服了,就是把西洋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弄回来,朱俊阳也是愿意的。
“真好!真想到处走走,到处看看……”姜四娘此时的表情,像个充满憧憬和向往的小姑娘,丝毫没有所谓的织绣大家的感觉。
余小草看着她,顿时觉得有梦想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她的梦想是什么?种出高产的粮食,让老百姓都填饱肚子?太高大上,这应该是上位者的理想,跟她一个芝麻小官没多大关系。赚好多好多的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貌似,她现在还真不怎么缺钱,家里的生活越过越好了!她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呢?还真得好好理一理!
姜四娘收拾好心情,还是先讲求些实际的吧。她仔细地询问了小草关于“旗装”的理念,不过小草也是一知半解,对于做衣服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妹妹能把你脑中旗装的印象,画下来给姐姐看吗?”姜四娘觉得这样更直观些。
余小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不会画画,只怕到时候画出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让姐姐笑话。这样吧,我来口述,你来画,这样反而简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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