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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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奚道:“具体因果我也不甚清楚,这两年派人查了查,只查得吴敞的父亲,曾与舒闻岚的父亲,前中书舍人舒桓是八拜之交。”

苏晋一愣:“你是说,吴公公的父亲?”

“是,太|祖皇帝起兵时,吴敞的父亲还任过一名不大不小军师,若活到今日,也算开国功勋,但,定都应天府前,不知他因何事得罪了朱景元,被朱景元下令处以宫刑,入宫做得一名内臣。做内臣后,他没几年便过世了,吴敞随后净身入宫,一直做到奉天殿管事牌子,听人说,私下里,吴敞还保留当年的旧称,唤舒闻岚一句少爷。”

苏晋道:“我知道舒闻岚与宦官一直有来往,当年任刑部尚书时,因对舒闻岚生疑,还着人私下去查了查,只记得十年前,宫前殿外的梅园死过一批宦官宫女,貌似就与他有些说不清的关系,可还没查出个所以然,就因出使安南耽搁了。”

沈奚道:“吴敞与其父曾也是野心勃勃之人,朱昱深夺位,这位吴公公自始至终没少出力。当年朱昱深十九岁远征北疆,舒闻岚便已开始在宦官中罗织密网,帮他收集宫中消息了。”

朱昱深布局十数年,之所以能步步缜密,与这些宦官的功劳是分不开的。

苏晋道:“可这与柳昀有何关系?”

“原是没关系的。”沈奚道,“但舒闻岚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想立宦官为臣。”

苏晋愕然道:“当年太|祖皇帝立朝,定下祖制‘内臣不得干政’,就是为防宦祸,古来因宦官亡国的例子还少了吗?秦时的赵高,汉时的十常侍,唐宪宗时期,更有俱文珍逼宫,王守澄弑帝。宦祸最易动摇国之根本,舒闻岚此番岂非胡闹?”

沈奚道:“但你莫要忘了,古来帝王皆多疑,最初朱景元立朝,设下亲军卫,其中锦衣卫只手遮天,设下能杀百官的诏狱,其本质又与只听命于帝王的宦官有何区别?如今锦衣卫没落了,朱昱深自需要扶持旁的,只听命于自己的耳目。就这一点而言,终身困于宫中的宦官其实是一个选择。

“退一步说,便是十三当年在位时,不也一样大力提拔了金吾卫的地位,令其行事驾临于其他亲军卫,甚至五军都督府之上?若当年十三顺利从西北回宫,如今的金吾卫,会否与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的锦衣卫一样?”

苏晋道:“所以舒闻岚不单单想立宦官为臣,他是想立一个可容纳这些宦官的机构,令他们做天子的耳目,为朱昱深所用?”

“是。”沈奚点头,“他建议立厂,设二十四宦官衙门。”(注)

“其实如今的朝廷已有宦官任职,其中之一,就是当年你昏睡在未央宫时,在未央宫管事的内侍马昭。”

“这个马昭,会认天相,会识星辨位,又深谙航海之术,造船之术,近一年来已是呆在工部的时候居多,听闻工部的人都服他。”

苏晋道:“朱昱深这个人,唯才是用,不拘于礼节,放一名宦官去工部,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又问,“此事你怎么看?”

“我?”沈奚笑了一声道,“皇权之内,敌强我弱,此消彼长,朱昱深心狠手辣,深沉内敛,目光长远,魄力十足,虽不想承认,确实是难得的为帝之才,他要立锦衣卫也为耳目也好,要立宦官为耳目也好,甚至要立一名有功勋在身的王侯将相为亲信耳目,终归大不过他去。”

“权力只要还握着帝王手里,帝王只要清明,不随意听信谗言,那宦之一字,就起不了祸事。”

“怕只怕以后。”

苏晋道:“是,怕只怕以后,永济朝虽无尤,但朱昱深以后呢,下一个皇帝是否也能如他一般有自主之见?改立宦官为臣,干涉政事,这是改了祖制,后世百代势必会受影响,柳昀……是否便是因此与舒闻岚相争不下?”

沈奚道:“朱昱深极信任柳昀,更莫说他还是摄政兼首辅大臣,立宦官为臣,立厂一事,舒闻岚只在内阁议会时提过一次,便被柳昀以‘祸国’二字一语止之。他早便瞧出舒闻岚的心思,是以态度也很明确,只要他柳昀在朝一日,舒闻岚便休想立宦官为臣。”

“舒闻岚心中不忿,朱昱深继位,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宦官都功不可没,凭什么锦衣卫便可重归亲军卫,可他辛苦建立了这么多些年的宦官网还如以往一样地位低贱?”

“舒闻岚正是因这种种因由,才拼了命想拿住柳昀的把柄,借此取而代之。”

“毕竟这朝堂中,只有他当上首辅了,才可压下异声,完成夙愿。”

苏晋原想说内阁不止舒闻岚一人,饶是他有大才,于朱昱深登基有大功,可柳昀之下,官拜一品辅臣的沈奚,官拜刑部尚书的钱月牵,甚至包括朱弈珩,哪个政绩不比他卓越?

可转而一想,朱弈珩是宗亲,不可能位至首辅,钱月牵是朱弈珩的人,说到底隔了一层,而沈奚,沈奚虽有大能,但他身兼数衔,辅臣与户部尚书倒罢了,还是一品国公与国舅,不是首辅,已能与柳朝明平起平坐,若任了首辅,当真是没人能制衡他了。

苏晋沉吟一番,问:“今日柳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了亲军卫,阙无,还有锦州府的官员与衙差都看见了,再不可能瞒得过朱昱深与满朝文武。他却与我说他不会有事,难道朱昱深竟不会治罪么?”

沈奚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不治罪?他的不会有事,是他暂时死不了。”

说着,面色沉下来:“朱昱深要怎么处置,我也不知,待会儿且等着看吧,首辅与摄政应该是当不了了,都察院……大约会下放去当个四品佥都,亦或七品监察御史吧。”

第248章 二四八章

得到营寨, 天已暗了。

阙无下马与众人行礼:“诸位大人稍后, 末将这就去通禀陛下。”

朱昱深的军帐临着阜南河,乍看上去,与寻常帐子别无二致,只是大了数倍,进了帐中才发现内有乾坤,上设蟠龙宝座与御案, 左面挂着一副三丈长的大随疆域图。

朱昱深未着天子袍服,一身戎装挺拔依旧, 负手立于疆域图前,似在思索着什么, 听到众人向他拜见, 应一句:“平身。”直到心中所虑有了结果, 才回过头, 目光自沈奚身上掠过,问:“你怎么来了?”

沈奚昨晚去了行都司,今早送走朱南羡后, 因担心苏晋的安危,先回了锦州府衙门,还未曾来觐见过朱昱深。

沈奚上前一拜:“回陛下,陛下在云贵设道, 立安南为交趾省, 那么西南一带的黄册与鱼鳞册都要随之清查更改, 臣怕下头的人办不好差, 耽误陛下的大事,是以亲自来一趟。陛下可放心,臣临走已将朝政安排妥当,左右还有十殿下与钱尚书操持,不会出岔子。”

朱昱深听他满口胡说八道,倒也没多计较,只淡淡道:“柳昀与舒毓都不在京师,你这一走,是想累死老十?”

沈奚又欲解释,朱昱深摆摆手:“罢了,罚奉一年,回京后,写封请罪折子交给朕。”

其实沈青樾为何会出现在川蜀,朱昱深怎么不知?

然天下正处破旧立新的关键时期,户部乃变革之根本,朱昱深不愿动,也不会动这位能干多智的户部尚书。

又看向众人:“朕听闻,户部的卢主事死了,你们中,谁来给朕一个解释?”

先一刻候在帐中的翟迪迈前一步道:“禀陛下,这名户部的卢主事,是……臣亲手杀的。当时卢主事欲带走翠微镇的镇民问罪,哪知客栈起了乱子,无辜百姓遭灾。事态紧急,臣亦是不得已才杀之。”他说着,撩袍跪拜而下,“请陛下降罪。”

翟迪杀卢定则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为帮朱南羡隐瞒身份。

朱昱深冷声道:“都察院小事立断,大事奏裁,如今朝廷命官的命,在你等御史眼中,已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可随意处决了吗?”

翟迪埋首:“陛下,此事是臣冒失激进,臣甘愿——”

“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朕比你清楚。”朱昱深打断道,“户部卢主事的案子,回京后,由刑部与大理寺接手,至于你,自即日起停职候审,待查清了再作处置。”

翟迪磕下头去:“臣谢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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