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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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奚听了这话,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茫然,片刻,他低垂着眸子,从朱南羡手里扯回胳膊,绕开他抬步走了出去。

朱南羡这才看向苏晋,微微一顿才道:“柳大人这里交给你,我就守在琼花阁,若有事,尽管命人来寻我。”

苏晋等医正为柳朝明重新包扎好伤口,片刻,新熬的药也煎好了。

送药的内侍将汤碗搁下,正要上前去伺候柳朝明吃药,便听苏晋道:“你退下,这里交给本官。”

她知道柳朝明最不喜生人,刚要亲自将他扶起,谁知手一碰到他的肩头,他蓦地一颤,有些愕然地睁开眼,顿了一下才问:“你做甚么?”

苏晋想起他说的“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曾经虽也这么照顾过晁清与周萍,但柳朝明毕竟知道她是女子。

苏晋解释道:“我知道大人不习惯有生人伺候,只是想扶您起来吃药罢了。”

柳朝明眼中像是蓄满秋日深浓的雾气,片刻,他垂眸道:“我自己来。”

苏晋在他身后支了个软枕,他一只手撑着坐起身来。

冬日的药凉得快,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不烫手了,柳朝明自苏晋手里将药接过,仿佛丝毫不觉得苦,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他就坐在那里,不再躺下,也不再说话了。

苏晋也不知当说甚么才好,她将药碗搁置一旁,蹲下身,去收拾方才内侍未来得及清理的笔墨。

屋中炭盆烧得噗噗作响,柳朝明沉默许久,侧目去看她映着火色的侧脸,清致的眉间苍莽萧索,他方才就注意到了。他轻声问:“你是不是也不信我?”

苏晋拾起笔纸的手微微一顿:“我知道大人想置身事外。”

然后她沉默一下,又说:“但我相信大人不会故意伤我。”

柳朝明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很快消失:“不怕我骗你?”

苏晋站起身,将笔纸放于桌上,拿镇纸压好,纸上不知谁的笔迹疏狂潦草,写着一行“深恩负尽,死生师友”,苏晋背对着柳朝明,良久,才静静道:“大人对时雨而言是家人。”

所以她便是怀疑,也要相信。

柳朝明掩于被衾内的手蓦然收紧青筋曝露。

他别过脸不再看她:“你走吧,我累了。”

苏晋低低“嗯”了一声。

等她行至门口,却听柳朝明又道:“你跟东宫走得太近,这不好。”

苏晋没有回答。

她想她明白柳朝明的意思,藩王割据,形势危急,而今景元帝病重传位在即,倘若当真出事,东宫乃众矢之的。

可是凡人都是血肉之躯,总免不了被束缚于心的感情,被深埋的欲望驱使着,走上一道茫茫前程,在不及反应时,已前行得很远,再无回头路。

苏晋只道:“我已命人安排安然进宫来照顾大人。”

言下之意,她明日还是会去冬猎。

任何事,她都不会置身事外。

第81章 八一章

苏晋自暖阁里出来,宫楼外忽然传来辞旧迎新的号角声。

她这才意识到景元二十四年已在这一夜纷扰中过去了,三短一长的角声吹出令人唏嘘的刀兵气,回荡在深宫中,又一岁枯荣。

得到琼花阁殿内,朱南羡问:“柳大人好些了吗?”

苏晋道:“已服了药,但病势太急,一时半刻也无法缓解,只能先将养着。”

朱南羡“嗯”了一声:“明日冬猎,大皇兄还有事务要交代,我先回东宫,丑时一定再过来。”他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沈奚一眼,又道,“如果有事,命人来东宫寻我。”

苏晋应声道好,待朱南羡走了,沈奚这才别过脸看她一眼,他似乎已清醒些了,像是在思量甚么,片刻只道:“我们出去说。”

琼花阁外有一处中庭,这里人迹罕至,连积雪都未曾清扫。

沈奚垂眸看着这满地茫茫的雪,轻声道:“今夜怪我,是我不够冷静。”

他忽然俯下身,自地上捧了一把雪仰头覆于面上,任冰冷刺骨的雪粒子擦过自己的面颊,然后甩了甩头,摇头一身冰霜雪意。

那一双洞悉世事的桃花眼终于重归清明。

沈奚道:“时间紧迫,你我先看局势。”

他走至庭院一角,一边自树梢折了一枝腊梅,一边道:“宫前殿一案至今,十四失势,三王倒台,当日我们所说的可能布局的皇子里还剩四人——四,九,十,十二。”

他半跪于雪地,已梅枝在积雪上写下一个“九”:“首先排除九殿下,因为他是柳昀的人。”

苏晋垂眸沉吟道:“依今夜柳大人遇刺之际,九殿下被授意引三殿下离开来看,他的确为大人所驱使。”

“不止如此。”沈奚道,“朱老九之所以能为柳昀所驱使,是因为柳昀手里早已握有他的把柄。”他那梅枝点向那个“九”字,“这个把柄是他朱裕堂背叛朱十四的实证。”

“我那里有一本私账,朱稽佑自就藩山西,便与朱十四一起大肆敛财,乃至于后来修行宫,卖放工匠,朱裕堂虽与他们一伙,但一直未曾染指这些恶事。直到景元二十三年夏,朱裕堂忽然放开手脚,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所以我猜,一定是当时发生了甚么不可挽回的事。”沈奚抬眸看向苏晋,“你可还记得,景元二十三年,即两年前,发生过甚么?”

苏晋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

景元二十三年暮春,仕子闹事,至初夏,朱景元处死晏子言一批朝臣义士后,草草收场。

沈奚道:“后来发现仕子闹事是被七王的人顺水推舟刻意闹大,然而策划这场闹事的罪魁祸首里,只处置了一个吏部曾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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