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印章
两人望着满是吐火罗语的信笺, 无从下手。“梓安, 西南可有识得吐火罗语的能人?”
谢梓安脑中回想,摇头。西南离关外太过遥远, 不是发达富庶之地,且本地产玉,关外的玉石生意做不到此处。倒不是说一定没有认得吐火罗语的人,但和大海捞针并无差异。
“我可让萧生带着信笺去云中一趟,往年间他替我与关外做过生意, 路线熟识也有几个靠谱之人。”谢梓安提议。
秦蓁想起与萧生初见,便是在去云中的路上。萧生一副商人打扮,虽现在想来他当时应不是单单经商那么简单,可说起路线他应是明白的。“如此一来,再快也要三四月后才有消息。”
临门一脚,却还要生生忍耐三四月,确有些残忍。只是既牵扯巨大,没法明着查, 亲自跑一趟云中,找熟人办事的确风险要小的多。
理智告知秦蓁,这是此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她仍低垂眉眼,翻看一张张信笺。手指滑动到族谱时停下来,那上面写的是汉字。
“刘铁栓,生于建元二十三年,耒洋荣华县刘村人,父刘阳, 母汪氏,有一妹夭于建元三十年。”秦蓁念出声,引来谢梓安的目光,“其貌不扬,脚跛,背有胎记,雨滴状。”
“藏得这么隐秘,爹爹就藏了一张族谱?”秦蓁揉揉脑袋,先不管吐火罗语写的究竟是什么,夹杂在其中的族谱写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也太奇怪了。
不管是秦家还是武国公府都没有一个姓刘的,这张族谱就似孩子的恶作剧,被掺在一堆不知所云的信笺中,突兀又可笑。
那族谱并未被缩放,还是原貌,右边有被撕扯的痕迹,像是从一本族谱上直接撕下的一张。因着没被缩放,占了镯子的大半,仿佛在诉说它的重要性,与它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实在不般配。
谢梓安拿起看了两眼,眼神愈来愈深邃,眉头紧皱。他放下思索了一会儿,目光重新放在镯子上,镯子从中被切开,缀的玉散在一旁。
“有点良心的包浆全是用劣玉做的,想钱想疯了的,往玉里掺块石头外头裹上玉粉赚的更多。”
他忆起店家的话,用小刀刮了刮缀着的玉。包浆的玉,结构不如天然的结实。哪怕秦蓁多年来的细心爱护,玉上依旧磕磕绊绊的有不少痕迹。他使劲,一层层玉粉剥落,露出里面青色的一角。
秦蓁屏住呼吸,眼神片刻不离缀玉,看着谢梓安把玉完全剖开。
一块残破的印章显现出来,青墨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只剩下带着字的那端薄薄小小的一块,有一角缺失被用金子填满,再裹上一层包浆的确难被发现。
谢梓安取来狼毫,轻轻扫去印章上残留的玉粉,沾上印泥印在纸上。
受命于天,四个大字跃然于纸上。
不只是秦蓁,谢梓安也脸色大变。这四个字可不能乱用,他唯一见过用这四字作为印章的,只有圣上颁的任命圣旨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谢梓安将纸揉起,置于烛火上烧掉。“这是玉玺上的八字,自前魏便是如此。”
“可玉玺在京城好生放着,我见过舅舅的任命,上面的印章清晰的很。”秦蓁满脑子的不可思议,她腕上带着的玉里含着这么一块东西。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是谋逆的大罪。
谢梓安把纸灰吹散,又将印章上的印泥洗去。“这不是玉玺,真正的玉玺还在宫中。”
秦蓁松下一口气,细细回想那印章就大拇指大小,与玉玺的规制不符。
“但这因是皇帝的私印。”
“见过玉玺的人并不多,我在殿试时有幸见过一面。它的一角也如此印镶了金,故圣旨上的印章都有一条线。”谢梓安把印章放在绸缎上,指了指印章上的镶金。“玄为黑,玉为白。一黑一白正是道家学说里的阴阳两级,白为阳,为官用。黑为阴,用作私。坊间一直传闻玉玺有两块,说的也就是此物。”
“或许是某个有谋逆之心的臣子,仿照的也说不定。认定它为皇帝私印,为时过早。”秦溯在京城如鱼得水时,也不过是五品官,他怎么会有皇帝的私印?秦蓁觉着此事还需细细商榷。
“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谢梓安将印章收好,又将族谱放于秦蓁眼前。“但佐上这张族谱,恐怕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秦蓁一字一字的读过族谱,给的信息不多,说的是一名叫做刘铁栓的男子。“耒洋荣华刘县,这个地方我若没记错是圣上的家乡。也就是说此县多为前魏血脉留存。”
“圣上的本名是改过的,前魏覆灭,本名不吉。后求得道高僧向天问名,改为襄垣年号为永新。”这些外祖母同秦蓁说起过,当然还有另一个版本。
那就是圣上早年的名字过于老土,类似壮实、阿牛之类的。具体是什么,据说是圣上的禁忌,别人不能问,久而久之便无人知道。
乡下人取名,一般图个好养活。越是贱名越生的平安顺遂,诸如狗柱、全蛋可是热门候选词。这般名字在乡下无人觉察有意,但成了一国之主总不能还叫狗柱吧,改名是意料之中的事,什么天赐、求佛不过是找个借口。
“圣上原名为何不知,但已入土的太上皇确叫刘阳。”谢梓安声音一出,秦蓁后退两步。“你的意思是这族谱是圣上的?”
谢梓安摇头,“且不说圣上有没有雨滴型的胎记,单是脚跛一点就可排除。”
既不是圣上的族谱,可来源是圣上的家乡,父亲的名字一致,又无兄弟姐妹存活。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秦蓁脑中冒出,“移花接木,狸猫换太子?”她捂住嘴,轻声说道。
圣上推翻前朝打的旗号便是光复大魏,本人更是以大魏皇室血脉自居。凭的是一身尊贵的血脉,赢得百姓的支持,才从众多的势力中脱颖而出,发展成最强大的一支。直取京城,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
若是从根本上他就不是皇室血脉,那百姓还会服他的么?新朝建立至今不过三十载,根基不稳,要是曝出圣上根本不是前魏后人,当年归顺他的人还会继续支持他么?
“如今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真正的结果是什么,还得要萧生去云中一趟。”谢梓安心中所想和秦蓁八九不离十,可关乎正统血脉,他不敢轻易下定义。他将信笺卷好收在一只笔内,想着明天就要萧生启程。
秦蓁阻止他的动作,将信笺拿出。提笔一笔一笔誊抄,“无论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能透露出去。万一真如你我所想,那可是朝堂社稷的大事。落入外邦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我将这些信笺誊抄两遍,做上标记,一份留在府内,一份按标记剪碎由萧生带去云中。”秦蓁在武国公府抄书抄惯了,此时倒有些感激五爷爷无事就罚她们抄书的好了,抄的字迹清晰,一会儿便抄好一张。“嘱咐萧生,不可将信笺交于一人翻译,最好是一个标记给一人看。等他拿回来我们按着标记重新排列,就可得到完整的信息。”
“陶陶,真是聪颖。是我疏忽了。”谢梓安赞许的说道,“还有一事,为夫想请你帮忙。”
“何事?”秦蓁奋笔疾书,头也未抬起。
“早些日子,瑞王同我讲圣上身子愈发不行了,如今求道问佛起来,正重用德妃所觅的一高人。”谢梓安放慢语调,不知如何开口,停顿片刻后,说道,“是药三分毒,那高人的药丸究竟有无用处不得而知,但三皇子一脉其心可诛。返京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瑞王所想能不能成也在此一举。陶陶,我想请你给宋旭宋将军写一封家书。”
秦蓁抬起头,在知道谢梓安与瑞王交好后,她便明白谢梓安娶自己是有拉拢舅舅的意思。她如今同谢梓安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愿意帮忙,只是舅舅哪儿并不好办。“舅舅为人正直,对圣上忠心不二,让他帮瑞王,恐怕不易。”
“圣上当年将爵位以宋将军年幼为由交给现任武国公,老太太在尚未分家,可若将来老太太仙去,分家了这爵位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谢梓安拉住秦蓁的手,帮她捂得热和些。“宋芳苓嫁的是大皇孙,陈婉音嫁的是奉国侯府的大少爷,背后站的事三皇子。他们任意一个继位,于你于我于宋将军都不是好事。他要拿回爵位,只有二皇子继位才行。况且瑞王并不需要宋将军做什么,只要他不做什么便好。”
秦蓁明白,五房无论是宋芳苓还是五奶奶赢于大房都是灾难,想起当初被迫和亲时自己吃下的药,浑身疼痛的躺在床上翻身都困难。她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对于五房她实在没个好印象。“要我写些什么?”
“你只需将我刚刚同你讲的利弊分析给他,再附上瑞王开的条件。宋将军是个聪明人会明白的。”谢梓安心中不愿秦蓁卷入政治的漩涡中,能让她少接触就少接触。“后续的事我有人会接洽,你不用担心。”
秦蓁点头,打算将信笺誊抄完毕后,写信让萧生一起带去。“我也来抄吧,一人抄眼睛都要熬花。”
“你白日当值,已是辛苦。不过是抄书,没什么难的,你早些休息吧。”秦蓁拒绝他,谢梓安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她不想他再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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