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能登上《丽媛》的封面都是名媛丽人,《丽媛》画报在国内销量一直领先,是时尚的风向标,这对登上封面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肯定。这顾小姐虽然是留过洋镀过金的,不仅会几国语言能跟着曹延钧出入外交场合,形象气质也不差,但汪氏也打听过这顾小姐的身世,虽然没问出各究竟,但大概听说父亲只是燕北的乡绅。按理说,这顾小姐还没有资格,还是人家主编以为她和曹家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才答应的。
汪氏见顾书尧一直没答应,皱眉问了一声,“顾小姐,你要是不满意这张照片还可以再拍,不过……”她瞧了顾书尧一眼,看上去病恹恹的,怕是一时半会拍不出她手里那张照片的神韵了。客观的讲,汪氏也觉得那张照片拍的非常不错,而且这张照片《丽媛》画报的主编一眼就看中了。
顾书尧自己也在衡量利弊,她虽然不想和曹家交往过密,但理智告诉她,这样一来对她和曹延钧都只有好处,一来可以解决流言蜚语,二来《丽媛》画报一登,可以增加她的名声。她虽然不在乎也不想要这个虚名,可有人会在乎。想和那些司令打交道、谈合作,她一介女流没有什么地位,人家未必看得上她,这或许是一条出路。这件事确实对她的名声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世道原本就对女人有偏见,若是这样引人浮想联翩的传闻多了,谁还会和她谈什么救国之道。
而对于曹延钧来说,也不会因为和她的所谓“不正当关系”耽误了自己的事业,毕竟曹延钧可以算是她的伯乐,她不能害他。
之前顾书尧也想过如何才能摆平这场舆论风波,何宗平在报社也认识些人,对顾书尧说:“若是这些报导太离谱了,我找人去跟这些报社说!你想去登报澄清也行。”只是,登报澄清的法子似乎不太可行,不仅显得刻意,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何况将自己的隐私公之于众,本就是一件难堪的事情。
顾书尧想了想,从书桌里翻出了这张照片的底片交给汪氏。
这一期的画报原本是想放曹梦绮,中间的几张插画仍是她,但封面临时改成了顾书尧,所以发行也快。她那一期《丽媛》封面加上了“姊妹花”这样的字眼,果然如汪氏所料,这一期的画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来是这张照片着实惊艳,二来这位顾小姐的身世一时众说纷纭,议论开了,便没人再提从前那档子事了,只当是周雪梅吃醋吃疯魔了,连曹次长的妹妹也受了牵连。同时,也有其他画报主动来联络顾书尧,想请她做新一期的封面女郎,毕竟她现在是乾都这阵子的焦点人物。
只是《丽媛》画报的发行不仅仅在乾都,全国各地都有销售,盛州的旧人也有人看到了。
第107章
那天,五姨太去永平百货买皮鞋,逛累了正坐在沙发上休息,手边的茶几上正好放着一本最新的《丽媛》画报。
售货小姐给她端茶过来,五姨太瞧了一眼画报,指着封面给那几位售货小姐道:“你们瞧瞧,这上头的呀,就是我们帅府马上要过门的儿媳妇。”
那些售货小姐自然不敢驳她面子,何况顾书尧这张相片照得真是不错,一个个都夸这上面的人像是名媛的典范,五姨太听着洋洋自得,帅府有这么个儿媳妇也是给她长脸的。然而她仔细一瞧,画报右下角署的名字并不是“曹梦绮”而是“顾书尧”。
五姨太的脸瞬间僵住了,仔仔细细地辩证着封面上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位顾小姐。
《丽媛》杂志销量并不少,也有其他画报主动来联络顾书尧,想请她做新一期的封面女郎,毕竟她现在是乾都这阵子的“新晋名媛”,曹梦绮的姊妹,法国巴黎大学的高材生,还给总统做过翻译,甚至有一种说法,叫作“曹顾双姝”。
在顾书尧自己看来,她如今所谓“名媛”的身份不过是假,就算日后失去了她也不在乎,她只是想在此之前利用这个身份做一些从前做不到的事情。
许是曹延钧得了教训,之后也没有让顾书尧恢复原职,好在她这个新的身份也能让她在外自由交际。
顾书尧也识趣,不再担任曹延钧的秘书后,便自己在乾都城里租了个寓所。只是她一走,萧太太十分舍不得她,萧四平这几天正好去津港办事去了,萧太太整日待在公馆里,鲜少与人交际。顾书尧走的时候,萧太太与她抱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顾书尧租的寓所不大,也没有佣人伺候,但她一个人也自在。她东西也不多,自己拎着皮箱上了黄包车后便搬了家,她原本就是独立惯了的人。
因为丽媛画报的缘故,请她去参加上流社会舞会的人也多了,她今后还准备在乾都开药房、办药厂,多认识些人总没坏处。同时,这些天接触下来,方中石虽然可以信赖,但是方中石只是吴军的一位师长,手上的兵力有限,若是还能结交些手握重兵又一心报国的司令便更好了。
顾书尧场面上的交际舞跳得还行,华尔兹在内一些交际舞她也都会。顾书尧在舞会上还遇见过一次曹梦绮,不过那一回殷鹤成没有作陪。
曹梦绮素来喜欢跳舞,只是不是谁都有幸能邀请她,往往是她来挑选舞伴。曹梦绮对这个依附在她名声之下的“赝品”还算客气,虽然她不知道顾书尧热衷交际的目的,但她也没有戳穿她,有人称她们做姐妹花时她也不反驳,反而还与顾书尧寒暄了两句。
曹梦绮在顾书尧对面的沙发坐下,莞尔笑道:“顾小姐,有时候我在想,和一个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相像,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曹梦绮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不想让别人听见的,说话的声音很轻。
顾书尧面对曹梦绮并没有多少底气,或许是因为她隐瞒了自己的过去,为自己的不够坦诚而惭愧。顾书尧虽然察觉到曹梦绮话里有话,只笑了一下便避开了,没有再回答。
这种舞会上的确可以遇见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顾书尧只去了三次,便借着跳舞的机会和不少司令浅聊了几句。
因为曹家的关系,即使对方兵权在握也是极力保持风度的,只是有很多人还是让顾书尧觉得失望,谈不上深交,就这样几面之缘,在闲聊之间,她便知道了许多人的底细。譬如某几位司令来乾都除了开会,便整日沉浸在了那几条胡同中寻欢作乐,即使答应了英美法制日的要求,仅仅是为了军火勉强答应,而还有几位就是穆明庚从前的部下,虽然自己占据一方,却还是唯穆明庚之命是从,如今也不过看着形势不妙,才暂且同意,毕竟枪炮拿在自己手上才是真。倒时候真正打起仗来,就另当别论了。几支舞跳下来,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其实并不是个热衷于这种交际的人,如今算是硬着头皮。
眼看着准备交战,各地司令都开始做回自己管辖的地区调兵的打算,方中石也准备回吴地,但三国允诺的装备却迟迟没有到。
顾书尧没有跟方中石去吴地,却也觉得时机成熟。不过,顾书尧也不敢跟方中石说出全部的实话,只说:“方司令,我有一个朋友目前能生产出一种新型抗菌药,能在目前的基础上很大程度地降低士兵的感染率。我的这位朋友想要我带话给您,如果您能坚定不移地将侵略者赶出这片土地,她会尽她所能支持您。”
方中石听到顾书尧这样说,十分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情!”他又多问了一声,“你这位朋友就在乾都么?我方某人十分想见他!”
顾书尧犹豫了一下,想着她的那批生产器材还在法国运往中国的轮船上,于是道:“我的这位朋友现在还在法国,不过应该快回国了。”
在布里斯的联络下,顾书尧在乾都的工厂已经找好,生产新型磺胺并不难,等那批器材一到便可以开始。不过第二天,顾书尧听到些风声,到这个关头穆明庚的几万乾军仍不肯与日军宣战,而他更是亲自到明北,与明北军的总司令谈判去了。
甚至还有人在传,日本人同时还派了官员在和英美法三国谈判,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
第二天晚上,曹公馆举行家宴,顾书尧前一天中午接到了邀请,送请柬的听差跟顾书尧说:“夫人一直想见顾小姐一面,还请顾小姐务必来府上。”
顾书尧在之前就答应见曹夫人一面,上回已经到了人家家中却不辞而别,而如今更是打着曹家的幌子在外交际,连曹夫人的面都不见,似乎是有些过分了。之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还是得给曹家一个交代。而且她也知道她和曹夫人的二女儿长得相像,或许见上一面也是个慰藉。
顾书尧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顾书尧提前一天在家里挑选第二天见曹夫人的着装。从前的顾小姐父母早逝,而她自己这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虽然是别人的母亲,顾书尧去之前也特意用心打扮了一番。
然而顾书尧搭配皮鞋时才发现,她有一双在法国买的羊皮高跟鞋落在之前的公馆了。当时她一心想着搬出去,走的有些急。
好在租的公寓离之前的公馆不是太远,顾书尧叫了辆黄包车便过去了。她找公馆的侍从要了原先房间的钥匙,便上了二楼。因为是下午,公馆中住的都是政府的工作人员,这个时间都在上班,又有好几个外交部的人被派去津港办事了,因此没有多少人在。
顾书尧往自己的房间走,路过萧太太房门口时只见房门还开着,顾书尧刚想进去和她说句话,却听见房间里有男人的声音,萧太太不知在和谁讲话,似乎还稍微起了些争执。
偷听别人谈话并不礼貌,顾书尧刚想走,却突然发现房间里的那个男声她十分熟悉,不是萧四平,却是她认识的人。只是她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也是这时,只听萧太太用哭腔说了一句,“少文,或许十年前我们就错了,你把玉佩还给我,这十年我受够了!”
顾书尧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少文是曹延钧的字。她突然想起那天周雪梅一脸严肃地问她,“那块玉佩难道不是你送给他的么?”他还想起萧四以前跟她说萧太太在国外念过大学,萧太太刚才说十年前就错了,算起来那时他们刚好都在美国。
这时只听曹延钧又说:“她现在在和我闹离婚,我到时把夏三平派到国外几年,你借机和他离婚,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慧珍,只要几年了,你再忍耐几年。”
顾书尧原本以为周雪梅只是太过敏感、无理取闹,现在想来并不是这样,她只是找错了人而已,她突然发觉,有的时候自己先入为主以为的往往并非事情的真相。
曹延钧虽然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一位重用她赏识他的好上司,但绝不是一位好丈夫,也不是一位好父亲。或许是最初顾书尧将他想象得太完美,才会有对他背叛妻子的失望,对他滥用职权只为私情的失望。
顾书尧在门外站了一会,她甚至有推门而入的冲动,不过最终还是平静下来,还是离开了。
顾书尧还是去了第二晚的宴会,但她的心境已经改变了,虽然她还是穿了那件浅紫色的连衣裙,还是化了她认为曹夫人会喜欢的恬淡妆容。
曹公馆的人来寓所接的她,只是顾书尧到曹公馆之后,发现比她想象的要热闹得多,似乎到了不少人,公馆外还停了许多汽车。
曹公馆中的布置也很隆重,里面挂满了彩色气球与飘带,她记得上次来似乎没有这些。曹公馆里似乎也来了些别的客人,在一楼似乎能听到楼上舞厅里的乐声。
或许是因为战事在即,这悦耳的乐曲这个时候听起来有些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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