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楚楠知道她惊讶什么,笑了笑解释道:“不是旭日的旭,而是‘景光之人煦若射’的煦。”
范雪瑶熟读诗书经史,听了楚楠的解释便想起了这句话的出处,自然也明白了是哪个‘煦’字。煦字有多种字意,但是楚楠在意的字意是‘日出时的霞光’这一解。
正和她所取的小名‘旭’意思相近。而且还都念xu音。
皇子通常是没有小名的,宫里宫外通常都是以排序来称呼皇子,不过皇帝、太后等人叫的是几哥,臣子宫女内侍等是叫几皇子。
范雪瑶骨子里不是古代人,儿子生下来就给取了个小名。一开始只是她私下里喊喊,后来楚楠知道了,并不介意,还默认了她取的小名,也叫起旭儿。
给皇子取名步骤繁琐,得由礼部列出字,再由皇帝圈定。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范雪瑶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插手儿子取名的事。只是她没想到,楚楠会给他们的儿子取名‘煦’。
不提这字的涵义,这其中蕴藏的情意,含蓄又直白,范雪瑶这一刻的确深深感受到了。
楚楠脸上发热,他虽然贵为皇帝,坐拥天下。但是二十余年来,他真真切切从未钟情过哪个女子。
从前,他总以为自己心硬如铁,这辈子大概都体会不到诗词里的男女之情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要对哪个女子表露情意。饶是他身份再尊贵,心思再深沉,也是一个在对心爱的女子表达心中爱意的寻常男子,禁不住胸间沸腾的羞赧,不知所措了。
范雪瑶耳中听着楚楠脑海中芜杂不清的思绪,间杂其中的告白,脸颊也渐渐蒸腾了起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微垂着头,既不敢看对方,又忍不住想要偷觑一眼,不经意撞上视线,便好似烫到一般嗖地躲开。
楚小旭东看看西看看,半天都没等到妈妈陪自己玩,不甘寂寞地在范雪瑶怀里扭起了身子,软绵绵地呼喊:“娘。”
范雪瑶微低着头,似不胜娇羞之态。她轻轻拍着楚小旭的后背,半晌歪头悄悄睃了楚楠一眼,只露着半张嫩玉生香的侧脸,以及那双水汪汪,含情的秋水星眸。
楚楠正垂睛看着她,将这幅美人含羞的美景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得意,又溢出无限温情。
范雪瑶因和楚楠住一处,省了不少琐碎交际,不过该有的应酬也是少不了的,比如初三这日,许皇后就邀了苑内全部姐妹去她寓处吃酒。她就拒不得了。
楚楠还没开笔,每日除在太后那边坐坐,就是到在苑中闲逛,赏赏梅,看看雪景,要么就在屋子里逗儿子,悠哉的叫人嫉妒。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雪来,听风声嘹亮,雪洒窗寮,冰花砸在琉璃窗上,激起满目霭霭雾气。
范雪瑶换好衣裙,梳毕妆,就走到明间楚楠在的地方,先看了看即将命名楚煦的楚小旭,他正在暖被上打滚,抓着金铃球玩的正在兴处。
几位乳娘都穿着一样的褐红袄子,底下一条沉香色百花裙,富丽光鲜的好似大户人家的太太一般。然而她们皆微垂着头,毕恭毕敬侍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范雪瑶嘱咐她们道:“好生照看着小皇子,倘若耍的汗湿了衣裳要仔细更换干爽的衣裳,莫要凉着了小皇子。”
“奴婢明白。”乳娘们齐齐答道。
楚楠原本在看经书,见她过来就放下了,一直看着她看过楚小旭,又吩咐过乳娘,才转身看向自己。
范雪瑶走到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楚楠原本还想拿乔,可撑不住她含情脉脉的眼神眨也不眨地注视自己,只得举双手投降。
“几时回来?外头还下着雪,冷凄凄的,别喝了酒又受风吹,该发热了。”
“圣人请众位姊妹,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完。”范雪瑶老老实实地说道,感到楚楠又有点不高兴了,想了想道:“我酒量浅,吃了酒我就回来。”
楚楠总算满意了,伸手扶了扶范雪瑶鬓角别着的金丝牡丹花,温柔叮嘱:“少吃些酒,差不多时辰我使人去接你,你就回来,别久留。”
范雪瑶桃花眼弯的好似月牙儿一般,幽花秀丽中隐现出少女的灵动可爱。
辞别楚楠,范雪瑶便乘坐暖轿往西庄,许皇后寓处而去。路有些远,又兼朔风凛凛,滑冻凌凌,抗轿子的内侍脚步更快不起来。范雪瑶把手搭在暖手炉上,阖着眼,身子倚着背靠,随着暖轿轻微的摇摆微微晃动。下了山,一路只闻得寒飒飒林风,裙子窸窣声。
须臾,听得外边画屏轻声唤道:“娘子,到了。”
范雪瑶起身下轿,在轿子内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暖和,可乍一出来,顿时就如寒风刺骨,深刻感受到暖轿里的温暖。范雪瑶理了理大红遍地金貂鼠皮斗篷,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风,画屏早撑起了伞,挡住寒风与冰花,接范雪瑶进西庄。
她们一行人走过来,无比醒目,不等走近,就有有眼色的小宫女上前引路,将范雪瑶等人引去了明间。
明间内,早设了锦帐围屏,地铺锦毯,放下了梅花暖帘,地平上龙凤呈祥黄铜大盆内焚着兽炭,银烛荧煌,花灯鲜艳,桃李争妍缂丝屏风前安放一座金象腿玉顶炉,约数尺高,做的甚至奇巧大气。身穿大红圆领袍,缠着腰黄的的小宫女忙打起帘子,兰麝香飘,金碧彩霞交辉。
范雪瑶眨了眨眼,眨去那阵烟燎气和灿光闪耀出的眼泪。
首先瞧见六名打扮的灯人儿一般的歌伎银筝琵琶,笙箫笛管,唱着一套《新水令》“小园昨夜放江梅”,果然是声韵悠扬。
再细细一看,正中独设一席,左右两边各一席相陪,下面又对称设了十二席。皆盘堆异果,花插玉瓶。锦绣桌帷,销金椅垫。端的花簇锦攒,箫韶盈耳。
门前侍立打帘的宫女心中思绪万千,放帘子时,还在不住偷偷观察范雪瑶,眼中暗藏着一丝同情。
来者不善呐,范雪瑶轻轻叹息。
“昭仪总算是来了,你可是来迟了,得罚酒三钟咱们才能饶过你。”
范雪瑶循声看去,原来是长孙昭容。看她描着宫妆,打扮的光鲜亮丽,穿一件织金大红纻丝金云鹭锦绣袄,貂鼠领子,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璎珞裙,下映着大红高底锦鸡绣花凤嘴鞋。
发梳高髻,簪戴一副金镶珍宝摺丝福禄点翠首饰,倒是宫样,却不似是她宫分内的。也不知是带进宫来的,还是私底下使钱命司珍司攒造的。
范雪瑶盈盈一笑,先向诸位嫔妃道了万福,才温声说道:“昭容莫要故意拿我,我看席上还空了大半,怎就是来迟了?”
长孙昭容笑容可掬地说道:“我们可不管别人来没来。咱们可一早就来了,陪着圣人说了好一会子话了,你这么晚才来,不就是迟了?”说着就拿起一个金双芝耳葵花杯斟了满满一杯甜茉莉花酒,就递与范雪瑶,要她吃完。
范雪瑶嗔笑道:“我酒量不好是众人皆知的,这还没上菜你就攮这一大杯给我,莫不是要灌醉我好叫我出丑?”
长孙昭容粉脸带笑,故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说道:“原来你看出我的真心来了,好叫你知道,我就是要灌醉你,吃了这杯酒,日后千万记着莫要惹我,他日我再请你吃茶吃酒,看你还敢不敢有话推辞。”
旁的嫔妃嬉闹着打边鼓附和长孙昭容,嘲说她道:“叫她吃叫她吃,看她受了这遭还晓不晓得好歹。”
范雪瑶心知她们心里含怨,又见上首许皇后笑而不语,始终不闻一声,这杯酒她今日是吃定了,便故作吃她们说不过的样子,捧起金杯,慢慢喝完。莹润的俏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粉红,朦胧了双眼,晕晕乎乎把酒杯放下,好声好气地说:“酒也吃过了,你们便饶过我吧。否则一会儿别的姊妹来了,岂不是要叫我出丑了?”
长孙昭容等人也不敢做的太过,逼她吃一杯酒还能说是玩耍闹着玩儿,范雪瑶都这么说了,她们还要逼她吃完三杯,既显得不依不饶,没分寸,也会显得她们小心眼,是故意欺她。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可是在座哪个敢真把心里想的与人说?每个都恨不得披上一层菩萨的皮儿,扮作个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活观音,哪肯叫人看觑到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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