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这里的布置很雅致也很巧妙。她刚才远远看见绿植后是一道嵌有刺绣的屏风,屏风过去是一张小桌子。她向着那边走,穿过一道拱门,再是一道水晶帘,已经移步换景到了中庭。瞬间,她就觉得亮堂了起来,原来这里是露天咖啡座。
两棵高大的树木立于一旁,而树上梨花开得正好,白白的一片,风过时,簌簌而落,十分美丽。
而树下坐着的,正是当年的少年,一件白衬衣,衬得眉眼清隽,面容干净,好看得过了分。风,吹落一树梨花,轻黏他肩头,使人莫名想起了那句诗:当时年少春衫薄。
肖甜心一时忘了时间与空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只见他单手托腮,眉头拧得紧,眉心一点淡淡殷红,很淡很淡,好像淡得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们那桌的谈论并不愉快。
慕骄阳托着腮,拇指忽然按压到了下唇的凹陷处,用力地一点一点,许久才说:“何为人格,以及如何测量人格尚存争议。尤其是犯罪人格。说到底,人格刑法前途堪忧。”
“一来,人格刑法的实证调查其实是举步维艰,落不到实处。毕竟被测试的都是监狱里的监犯。这一类人,他们的犯罪人格是在入狱前,还是入狱后才形成的?而且只有是入狱前形成,这项调查才有意义。
其次,犯罪人格很难被测量。在目前的科学条件下,能完好的满足信度和效度条件的人格测量技术寥寥可数;而且很难作为法律评价的标准,更不要说作为定罪、量刑、行刑的根据了。
再者,犯罪人格鉴定由谁负责的问题。以心理医生、社会工作者和司法工作者为主要成员的犯罪人格鉴定委员会,虽然具有相当比重的权威性,也能遵照国家《犯罪人格鉴定标准》进行鉴定,但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国家《犯罪人格鉴定标准》未来制定的标准,也就是说还没有真正制定出来。所以到了落地实施依旧有局限性。心理医生对犯罪人是否具有犯罪人格有足够大的发言权,对行为人是否定罪也有相当大的决定权。但其实这是不科学的。因为在对犯罪人进行犯罪人格测试时,他们可以隐藏起自己。数据也就不真实、不科学,缺乏严谨性。”
慕骄阳最后说:“说到底,‘天生犯罪人’是不存在的。”
“但你不能否认,犯罪人格。所有的连环杀手几乎都是犯罪人格,即antisocial personality。”另一个学者模样,十分儒雅的男人辨析。
肖甜心明白了,说到底,犯罪人格本质上就是反社会人格,antisocial personality。
但还是有不同的。
“罗梭在后来修正了他的‘天生犯罪人’学说,没有人生来就是罪犯,时刻想要犯罪。连环杀手的变态需要过程,他们的反社会人格也并非一朝一夕形成,是受童年所处环境、青少年所处环境影响。过程中,如果有好的干预,其实是能改变他们的变态过程的。举一个例子,一是我的朋友,曾经的国际刑/警洛泽。而另一个,也是最近的最新的一个例子,黄千。他们的童年都受到来自家庭的暴力对待。我的朋友,他成长为正直的人,而后者却成了可悲的连环杀手。两个案例,都很值得我们参考。而反社会人格是缺乏同理心的,他们感受不到任何情感,所以冷血麻木。他们为什么感受不到情感,原因多是来自于他们缺失的童年。从小父母就没有让他们体会和感受到爱,久而久之,他们就失去了爱的能力,没有同理心。”慕骄阳始终坚持所有犯罪人格和犯罪性都是后天形成的。
“shaw,”那个英俊得十分端庄的男人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看着慕骄阳说:“我这里有一个案例,在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得尽父母宠爱的只有八岁大的男孩子把只有三岁大的妹妹杀死了。开始时,警察以为,只是他一时错手捂着妹妹鼻嘴时,而造成的误杀。警察问他,为什么要捂妹妹的嘴。他说,她太吵,太烦,他只是想让她暂时闭嘴。但后来的结果是什么?”
***
慕骄阳低笑了一声,“,你就别卖关子了。”
景蓝只是耸了耸肩,微微笑了:“慕骄阳,你总是太急切。”
别说慕骄阳了,即使是肖甜心也被这个案例吸引住了,站在一边屏风后静静听着。
“后来法医验尸时发现,小女孩的喉咙里有十几根缝衣服用的最大号的针。每一根都很粗、很长。警方连同心理学家一起,和小男孩谈话。小男孩全程冷漠,也承认了那些针是在妹妹死后被他塞进去的。”
大家很安静。
慕骄阳和肖甜心都在沉思。
最后是慕骄阳做了妥协,“有点意思。或许真的有极少部分的‘天生犯罪人’,和先天的反社会型人格。这类犯罪人,杀戮是在血液里流动的,具有遗传性。可以从医学角度,由遗传学去着手研究。”
“犯罪人格研究计划,我会一直执行下去。景蓝,顾问这个位置你是跑不了的,毕竟研究项目是你提出。所有数据,我都会录入犯罪实验与心理调查研究数据库里。”慕骄阳轻笑了一声,又说:“不过我们得拉拉投资了,咦,安之淳去哪里了?”
“你们真当我是大型印钞机?洛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一身修身白西服,英俊得像个王子一样的男人,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他的名字,肖甜心记得,从华尔街日报、到本市的财经类杂志都有他的事迹。安之淳,是享誉国际的银行家。
原来,也是慕骄阳、洛泽的朋友。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辩论。
而且,慕骄阳的研究是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的。这不是金钱能够代替,但又是需要金钱去支撑的。因为研究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与财力。
难怪就连安之淳,也被他们请了来。
但由于,他是外行,所以只是负责提供资金方面的帮助。他坐在那,只是安静品着咖啡,极少插话。
或许是她站得太久了,又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炙热,即使隔着半透明的白纱,慕骄阳都感觉到了被注视。他一抬头,果然看见了她。
俩人隔着一道屏风,相望。
慕骄阳站了起来,朝她走来。
但蓦地,他又在屏风的另一面停住了脚步。
他离她,那么近,只隔着一道白纱。
隔着屏风,他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就停留在屏风后她脸上的位置。
他身后的那群朋友个个都似看好戏似的低声笑。
他叹了一声,转过屏风,走到她面前。
“嗨。”他轻声说,话里有浓浓的愧疚。
***
生他气?是肯定的!
但更多的是想念,和对他的眷恋。
说到底,肖甜心要气也是气自己,没有骨气。
很多事情,一瞬之间就了然了。
他既是五年前飞机上遇到的慕教授,也是这段时间里,一直和她接触的慕教授。
他的脸上,胡须剃尽,还原出本来青涩脸庞。
还有他那句语带调侃的戏谑,在她耳边萦绕:“刮完胡子,你就能看到我的样子。难道你不期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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