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这样的沉默让人心生温暖。就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可以独自舔~舐伤口,但是一旦有人嘘寒问暖,就会受不了。
姜鹿尔离开多多岛后,最终选择了这座第一次登陆的港口城市。
大隐隐于市。
从她第一次看到这个隐隐带着熟悉的港口城市,就选择了驻足,这里有同样的建筑,相同的口音,还有相似的脸庞和温暖的笑。
从狭窄的门口摊贩开始,她手里握着小小的一个包裹,已经记不得怎么熬过去的。
那些温暖过她的陌生阿婆,还有为她送来第一碗鸡汤的阿嫂,替她整理货物的年轻的小伙子,她都一个个记得。
她记得太多陌生人,将心里脑海里填得满满的。
但纵使这样,在她深夜梦醒,或者一边抱着还需要喂奶的孩子一边编制绣鞋的时候,看着那张稚~嫩而又略微熟悉的脸,总是有一个人无端端的冒出来。
她已经听过他的名号,知道他的成功,也曾听说他有关的那些阴郁而富裕的传言,知道哪一家的名门千金曾经和他有过街头巷尾的传闻。她偶尔在艰难的时候也想,也许她出现,那么至少这个孩子永远不用为生计发愁。
但是她依然选择了沉默。
在她最难熬的时候,在最深切的孤独里,更能看到内心的渴望,沉默里,也更加容易爆发前所未有的心伤。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的自尊和固执的骄傲。
她只要一想到他曾经计划将她送出去,并不仅仅是为了她的安全,也是为了掩住虚与委蛇的联姻对象的嘴巴,她便觉得不甘。
而在那样关键的时候,在那天夜里,他选择要了她,何尝又不是对她的一种谋算。
而他以简家的宴席为转折,也是她无形推动的结果。
他许诺她的自由和美好,都是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鸟以为把鱼提到空中是一种慈善的举动。
程砺给她的温柔和宽容,以及那些宠爱,于他,稳妥,于她,却并不是最合适事宜的。
他用他最擅长和认为最稳妥的方式,一步步往成功走过去,最后无形中,将这样的方式也带到了对待感情和生活上面。
但是。
姜鹿尔就是想要他知道,即使不用其他东西,也是可以活下去的,也是可以成功的。
这样的固执,归根结底来源于最开始那一声枪响,将她从梦疴中惊醒。
但是这样的固执,也让她意识到。
其实,她并没有她想象的决绝。
后来,生活渐渐平静稳妥下来,她终于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她也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们会见面,然后那时候,她已经垂垂老矣,她的孩子也已经长成年轻人的模样,这样的棱角和面庞,那时候,程砺,会不会第一眼认出他来。
年轻气盛的时候,心事是隐秘的,埋在最深的地方,为了一两句话,可以负气而出,彼此永不再见。而等到经历了世事,才渐渐发现这些情绪这些愤愤不谙的固执都无济于事。
这个时候,渐渐选择于生活的妥协。
渐渐的,连这样的想象也开始埋藏起来,连她自己也树可以说服自己,其实她更适合这样的生活。
再渐渐的,习惯了平静后,姜鹿尔觉得自己是有把握可以平静见到程砺的。
甚至可以平静而客气谈论起他们的过往。
但一切,都是想象。
猝不及防的相见,总是发生在最不经意之间。
“程先生。”她先开口。
“鹿尔。”程砺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低沉,还有轻微的喑哑,他迟疑着慢慢上前,慢的几乎是像在靠近一个随时会破碎的幻梦一般。一脚踩在光影,一脚踩在阴影中,短短一瞬间,却像是过了许久,然后终于看清楚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微微卷曲的头发垂在腿上,身段和脸庞都有了女人的韵致和夺目的美丽,也有了生活沉淀的痕迹,一只脚上还裹着白色的纱。
“你的腿?”他目光移下来。
“没什么。”她硬着声音,保持着生分。
“我看看。”他蹲下来,很自然半跪在地上。
姜鹿尔缩腿,但并没有什么用。
“程先生,这样不太合适。”
“不太合适?”他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见她漆黑的眼眸,面色一怔,目光快速扫过卧室,昏暗的室内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并没有结婚或者有其他男人的痕迹。
那么是什么不合适。
他像以前一般低声哄她:“鹿尔,你看你的腿没包扎好,这样会影响恢复。”
他仰着头就那样看着她,轻声问:“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姜鹿尔不受控制心跳加快了,她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情绪的变化。
“男女有别。”她的回答拒人于千里之外。
程砺飞快回答:“我会带着手套的。”
身量挺拔的男人半跪在那里,有着横扫一切的力量,却显得弱势而又脆弱,不愿违她所愿做任何一件事,甚至包括询问和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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