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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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么一群孩子一起要考,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其实再等个几年下场也可以的,却因为要对石喻表达支持的缘故,要陪他一起。这种同龄孩子之间的情谊,听起来,实在是非常温暖。

“谢夫子支持!”

石咏赶紧道谢。

“大人客气啦!”姜夫子呵呵笑着道,“我看看他们一个个你追我赶地学,每日功课没有一人敢懈怠,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该谢谢大人和令弟才是啊!”

若是石喻和他的同窗们能榜上有名,姜夫子脸上也有光。

“不过,喻哥儿学得究竟如何了?”石咏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甭管干劲有多足,实力才是关键。若是石喻所学的,远不及参加院试的标准,那早早下场岂不是“找虐”?

姜夫子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相反,他拿出一叠字纸,交给石咏,道:“石大人请看,这是石喻今日所做的功课。这是题目。”

石咏先看题目,见是四个字,“与仁达巷”——这什么东西?四个字他都认得,可放在一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石咏赶紧往下看石喻些的“破题”与“承题”,只见弟弟那一手清秀的小楷,工工整整地写道:“仁未易明,而巷以达称者可记矣。”

石咏:……这些都是啥?

下面的承题继续写道:“夫仁非利与命比,而子亦罕言之,殆以其不易达乎?彼达巷者又何以称焉。”1

石咏曰:……卒。

姜夫子乐呵呵地解释,这是《论语》中的一句话,上一面一句是:“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下面紧接着是另一章书,开头是“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于是这题就将上一句的最后两个字,和下一句的头两个字拼在一起,成为一道题目,即“与仁达巷”。

“这叫做‘截搭题’,就好比《论语》里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并据此出一道题目叫做‘习之不亦’一样。”

石咏双眼已直,捧着这题目半天说不出话来。姜夫子只能再向他解释:“石喻早已将‘四书’读得滚瓜烂熟。四书之中词句有限,句句都做过考题。因此如今的考官大多出些偏题怪题,所以我如今就带着他们,将以前各府各院所出过的难题都习练习练,看看他们功底是不是够扎实,也看看他们在考场上能不能随机应变。”

——感情姜夫子是带着这些孩子们刷题呢。

石咏忙指着石喻做的破题,问:“喻哥儿做得如何?”

姜夫子拈着下巴颏上已经不再浓密的三绺短须,晓得隔行如隔山,石咏在内务府做官做得顺风顺水,在这准备童生试的考生卷子面前则全然两眼一抹黑。

“这倒是喻哥儿的强项——老夫教学生教了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竟似将这写破题承题当做玩解题的游戏一般……”

石咏一下子想起当初喻哥儿刚刚进学时候的情形,那时他教弟弟,不妨将每项功课都当做一个小小的任务来完成,每完成一个任务都能让自己拥有成就感与满足。只没想到,石喻竟将这种学习方法一直坚持至今,并应用在备考应试上。

他突然觉得有些惭愧,向夫子拱手道:“世人都说读圣贤书乃是为了明理,独我家的将这读书读成了游戏。”这都是他的锅。

姜夫子只管笑着摇手,说:“石大人莫要太谦,老夫见过孩子多了,自然晓得,要懂那些圣贤的道理,还要靠家人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才行,若说一旦读了书就能明理,那世上也不会有‘斯文败类’之说了。”

“老夫当着那孩子的面,只说他应考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老夫看来,以他的水准,榜上有名当是稳的,若要高中榜首却有些难度……当然了,世事难料,老夫自不好当那孩子的面儿,将话说得太死。”姜夫子笑呵呵地拈着胡子。

石咏知道姜夫子所指,一场考试,不确定因素太多,他也无法像预测郑板桥的中举年份那样预测石喻的考试结果。不过夫子既这么说,他心里就有底了。

于是他回到椿树胡同,与石喻约法三章:头一件,每日读书,不可影响作息,晚间到点即睡,不许熬夜;第二件,与他这个做哥哥的一样,每旬休息一日,抛开学业,放松身心;第三件,每日与李寿石海一起晨练,扎马步、跑步、举重物……一样都不能放下。到了府试要连考三天的,石喻这点儿年纪,到时身体吃不消、体力跟不上可不是玩儿的。

石喻万万没想到大哥提的竟是这些要求,然而想想在学塾里听师兄们说过的科考经历,便晓得大哥是在为自己好。

小石喻眼转转,点点头说:“大哥说的,我都听。不过,大哥也答应我一个要求此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1这道截搭题依旧出自《红楼风俗谭》,是解释当时的八股文考试命题已经刁钻到什么程度了。引用了大约两三百字,以后在作话里补正文。

第238章

石咏微怔, 没想到石喻提出的是,请大哥帮忙保密, 暂且莫要将他准备应考的消息告诉石大娘和王二婶。

“不想让你娘太担心?”石咏问。

石喻带着点赧然地笑笑, 只点头不语。

“这样也好, 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原该自己承担后果。”石咏肯定了他的想法。石喻参加科考,必须由他这个家主帮着打点报考的一应事宜,若非如此, 恐怕石喻连他都不愿意告诉。

石咏当即应了, 第二天就去找梁志国,向他这个佐领请教, 究竟该如何替弟弟报考。梁志国奇道:“令弟?……都统的侄子, 竟然也要参加科考?茂行,凭你眼下这些身家, 难道不给令弟捐个监生, 直接去考举人吗?”

石咏苦笑:“舍弟想去试一试, 也算是体验一下科考时的号舍,感受一回‘下场’的氛围。若是直接捐了监生,十二岁的监生……有些太早了吧!”

梁志国一想也是, 谁家给十二岁的孩子捐功名?这年纪便下场的, 大多真是早慧的孩子,或是高中,便搏个神童之名。若是中不了,也会得些经验, 下回再考,也不会再怯场,若真再考不中,正好十八,这便直接捐个功名乡试去呗。

石咏相求,梁志国慨然应允,两三天之内,石喻下场之事便有了眉目。石咏回到椿树胡同,将这好消息告诉石喻。

石喻听了,也未见多兴奋,不过淡笑着谢过哥哥。

自从石家哥儿俩说定了石喻下场的事儿,石喻就真的按照石咏所说的,严苛作息,日常锻炼,努力攻读,更难得的是,这位小哥儿始终镇定自若,科考的事,他真的一个字都未透露给母亲与伯娘知道。

石咏看着石喻每天气定神闲地如常读书,在石大娘与王二婶面前,也是一个字的口风都不露。有时石咏看着难免心疼,觉得堂弟小小年纪,肩上背负了太多。但是他也须守信,既然答应了石喻,就也替弟弟保守秘密,一点儿口风都不露。

倒是如英看出了些端倪,有回在东院她冷不丁问:“茂行哥,二弟那里,一切还顺逐么?”

石咏赶紧说一切都好,着重强调了“一切”……都好。如英便瞅瞅他,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夫君不大会撒谎,所以最好还是别让娘和二婶问起此事才好!”

石咏知道自己天性不善作伪,而如英在成亲之后这短短的一两个月之间,已经将他这一点看透了个十足十,无奈之下,只能向如英反复说明,明言因是与弟弟的约定,所以实在不方便透露。

如英也很体谅地不再追问,只提醒他莫要在长辈面前露馅才好。

这日如英正在带着几个丫鬟拾掇东院里进。这一进早年间的格局是,上房兄弟两人共用,石咏占东厢,石喻占西厢。如今石喻已经搬去西院了,西厢便收拾出来让望晴望雨那几个大小丫鬟一起住了。

“茂行哥,东厢要不要叫她们一起收拾收拾?”如英从未进过那东厢,当下随口问。

石咏赶紧摇手,说:“不用不用,地方挺乱的,回头我自己拾掇就好。”

如英“嗯”了一声,当即转身,要忙自己的去。望晴与望雨两个则在如英背后嘀嘀咕咕,这时候望晴将望雨一推,说:“我可不信这种话,我就是要当面问问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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