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2 / 2)
旁边红娘则冒出一句:“小石咏,原来你的小名儿竟是这个啊!”
随着石咏年纪渐长,走上仕途,家里人除了至亲,已经很少有人再叫他“咏哥儿”了,旁人大多称呼他“石大爷”,也有直呼姓名“石咏”的。所以红娘从未听过这个称呼。
这会儿红娘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句:“那我以后也叫你咏哥儿!”
石咏:……好的可以没问题!
“玉环姐,这回请你出来,实在是有一桩要紧的旧事需要打听,万一有冒犯之处,务请姐姐原谅。”石咏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姐姐,你可知道宁府中有位秦氏,又被人称呼做‘小蓉大奶奶’的……”
杨玉环的香囊有些为难地道:“咏哥儿,我在你帮我重见天日之前,说实话,实在是混混沌沌的无知无觉,好些事情并不知晓……你,你还记得吗?”
石咏点头,他如今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将银香囊外面束缚着的布帛与软木一点点去除,露出里面的银质镂空香囊的那一刻。他记得在那之后,银香囊还曾向自己问过杨妃的身后事,似乎那灵魂确实被禁锢了千年,那一刻方得自由。
“哟,杨妃娘娘真是客气了。”石咏还未开口,旁边红娘突然插嘴了,说:“杨娘娘倒是忘了,咱们俩刚聚到一处的时候,还互认过姐妹。”
“……”
杨妃那里立即沉默了。
“……随后我就被那‘小蓉大奶奶’给摔碎了,杨娘娘不会那么容易就忘了吧!”
红娘嘴快,当年的旧事噼里啪啦地一起都说了出来。
石咏在一旁听得着实无语,心想这女人之间的关系果然百转千回。
只听红娘又说:“杨娘娘既然是要替他人讳言,有些不方便直说的,不愿说,我们咏哥儿自然也不会勉强,但是咏哥儿的品性你也应当信得过,他绝不是为了打听什么旁人的阴私才开口向你问这些,他请你到此,想必是为了大义大节才问的。”
石咏一下子感动了,红娘那样一副的性格,那样得理不饶人的一张利口,……此刻竟然是在帮他说话。
他早先一提到秦氏,杨妃立即就婉言拒绝,想必这“小蓉大奶奶”当真是一桩忌讳,即便对杨妃而言,亦是如此。
石咏斟酌了一二,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口:“玉环姐姐,红娘姐说得对,至于什么擅风情,秉月貌,这些是旁人的私事,我原没资格过问。只是生怕好友被此事所累,其中一两件关窍,无法不问明一二。”
杨玉环的银香囊沉默良久,终于道:“咏哥儿,这件事上我有难言之隐,秦氏是警幻之妹,是个出了名儿的风流冤家,所以……你且问吧,我只看我能不能答。”
石咏伸手一拍脑门儿,心想警幻之妹都出来了,这个时空里的半拉红楼世界,还真是照搬全套啊!不过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当初让他修武皇的宝镜之时,镜子曾经提到,有名道姑将它以“风月宝鉴”之命封印,那名道姑,不也就叫什么“警幻”么?
只不过杨妃虽然没答应,可也没把话说死,这多少带给了石咏希望。
于是石咏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不关心秦氏的风流业债,他只想知道秦氏的真实身世,是不是废太子胤礽的亲女。
除此之外,他还想从杨玉环口中打听一下,看看宁国府还有没有犯下什么连累贾琏无法补缺,甚至是连累宁荣二府抄家获罪的过错。
银香囊听了石咏的问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咏哥儿是问这些个啊!真是对不住,我原以为,我原以为……”
她仔细想了想,很有把握地道:“秦氏的身世确实成迷,但以我之见,她并非废太子之女。”
石咏赶紧问:“何以见得?”
然而银香囊却住口不言,反而沉思半晌,终于说:“弘皙这个名字,咏哥儿你听说过吗?”
第179章
三日之后, 椿树胡同。贾琏听了石咏转述,一时被震住了实在是没能说出话来。
贾珍曾经私下孝敬弘皙五万两白银, 却不是递到阿哥所, 而是有弘皙手下的人接过去了, 并替他打理产业。
此前贾琏只知道自家老爹一心想要投靠十四阿哥, 甚至原来还曾动过用迎春亲事去笼络对方的念头。他可万万没想到与本家处得尚且融洽的宁府,其实早已暗中靠向了弘皙?
可是细想来,宁府靠向弘皙, 也是一种选择。
早年宁府还在江宁织造任上的时候, 就一直“孝敬”当时的太子,二阿哥胤礽。后来被康熙帝敲打过之后, 宁府安分了很多, 但是当时与二阿哥旧党的联系恐怕也并未全断——这种事儿,原不是你想断就能断的。
而二废太子之后三年, 发生了“矾书案”之后, 朝中有些旧日的二阿哥党见胤礽确实复立无望, 便将目光转向了弘皙这位“皇长孙”。
弘皙并非胤礽嫡子,但却是胤礽长子,且是地位颇高的侧福晋李佳氏所生, 后来又被嫡福晋瓜尔佳氏认在膝下。康熙对这位“嫡长孙”非常看重且喜爱, 胤礽被圈在咸安宫里,弘皙却依旧在上书房读书。康熙多次出巡都带弘皙随扈,在人前毫不掩饰对这个孙子的喜爱。
所以在弘皙身上下注,是好多昔日二阿哥党羽的选择。
只是贾琏却从来没想到过, 宁府贾珍的手笔竟然这么大,一出手就是五万两:东府好有钱……贾琏郁闷地想。
石咏却想不到这些。当时杨玉环的银香囊提及弘皙的时候,他确实吃惊不小。他记得很清楚,历史上红楼作者所出身的曹家,就是因为被牵扯进了乾隆初年的“弘皙逆案”,因此被二次抄家,至此一败涂地,复兴无望的。
但是据他所见,宁府既选择靠向弘皙,那秦氏是胤礽亲生女儿的传闻就不大靠谱了。毕竟从弘皙的角度,有谁能受得了这么厚颜无耻的妹夫一家子;从宁府的角度,贾珍若真是与秦氏的关系不清不楚,又于秦氏之死脱不开关系,避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能有这么厚的脸皮,就这么攀附过去?
早先据杨玉环的香囊所说:贾珍与秦氏说私房话的时候,曾提起废太子一家子,两人对那一家都无特殊之情,甚至贾珍还曾嘲笑当年二阿哥作威作福,如今只成为了阶下囚。至于那五万两银子,也是贾珍与秦氏在一起的时候,私下里提起的,秦氏当时还顺杆上,向贾珍讨了几千两银子的体己……
所以,杨玉环的银香囊虽然对贾珍与秦氏的关系完全不作评价,但是该说的,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当然这些石咏都不好直接向贾琏提起,他只是负责总结要点,供贾琏自行判断。
贾琏则非常郁闷,讷讷地说:“可……为什么是王掞?”
石咏对这一点也很想不通。他与贾琏两个一道,皱着眉思索良久,最后彼此互看一眼,一起开口:“难道是——”
王掞是个终其一生都在为太子复立而奔走的人,史载他一直到康熙六十年,七十多岁了,还在请旨复立二阿哥为储君,最后被康熙降罪,发配西北边陲军前效力,最后不得不由其子代父赎罪,前往西北。这样的人与那些左右逢迎,两边下注的人不同,王掞一根筋地认为“立嫡”才是正理,而康熙膝下,元配嫡出的皇子,就只有一个。
因此即使宁府靠向了皇长孙弘皙,在王掞眼里看来,也不过是别有用心而已。再加上宁府的私德已经亏得不成模样,阖府只有门口那两只石头狮子还干净些1。这一切,或许都成为了王掞看不惯贾氏一族的理由,见到吏部提出的候补官员名单,又见到贾琏的名姓,猜到与贾珍同族,又见他是金陵人士,是一等将军贾赦之子,自然不喜,便出言将贾琏的任免给“摁”下,大约便是这个道理。
“茂行,你说,是不是我以后这仕途就此断绝了?”贾琏想起自家,又想想宁府,实在是无语之至。
“也不尽然,”石咏认真地想了想,“琏二哥,你荣府这边,究竟是向着哪一位亲王还是贝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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