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贾琏这人,不像薛蟠那样,自幼深谙经商之道,也不像石咏那样,算是半个搞技术的出身,但贾琏有一桩好处,能够设身处地,思虑比较周到。
贾琏的想法是:这自鸣钟做出来,走礼却不大合适,谁家愿意“送钟”呢?让各家各户主动买才是最好。所以,要让京中大户、蒙古王公心甘情愿地自掏腰包,且得有人“以身作则”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1本段引自原著第二十六回 ,原本是程日兴送给薛蟠的寿礼。
第104章
几个人商量到后来, 便议定了到时做出像样的自鸣钟,便捡几家京中大户中摆设展示, 届时御驾去承德避暑、或是巡幸塞外的时候, 也多带几件, 明晃晃地摆着炫炫, 回头自然会有人眼热上心的。
十三阿哥对自己外书房中的这一场商议非常满意,他觉得几个年轻人都是思路活络,不像他, 这几年一直闷在家里, 外头的事情都觉陌生了。这些年来的冷遇早已让他的一颗心渐渐冷了,倒是这几个人的热情让他也觉得暖些。
说话间, 十三阿哥伸手去揉揉右膝, 瞥眼看着炕桌上放着的自鸣钟,记起石咏说起过的, 本国的能工巧匠太多了, 他们的手艺流传后世, 简直就是传奇。
十三阿哥忍不住笑:这小子,说话的口气就好像他见过后世人将如今的东西捧作传奇似的。
石咏说这话的时候也提及,如果条件允许, 最好给工匠们最大自由创作的空间, 一定会有令人惊喜的成果。十三阿哥也颇以为然:门外汉又何必指手画脚?
只是唯一一件事他如今心里没底:这一门生意,要做好做大,投入是少不了的,做出来的自鸣钟只要有一批销不动, 立刻就是几万两银子压在货上。十三阿哥想起这个也免不了有些惴惴,只是他没法儿后悔:毕竟这是他自己想出来,能为皇父分忧的法子。
正想着,外头报雍亲王到了,十三阿哥赶紧扶着炕沿儿要站起来,却被走进外书房的四阿哥一眼看见,伸手按住了:“跟你四哥还外道什么?”
四阿哥随便一瞥,便看见十三阿哥记下的笔记,随口问:“今儿还是在商议自鸣钟的事儿?”
十三阿哥点点头。
四阿哥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随手递过去,随意地说:“收着,四哥给你的本钱!”
待十三阿哥看清那张银票上的金额,惊得睁圆了眼,一扶炕桌又要站起来,口中连声道:“四哥,这……这我不能收!”
“没给你!”四阿哥脸一沉,即便亲如十三阿哥,也心下惴惴。
“前阵子不还念叨着要给小格格攒嫁妆的么?就不作兴她的伯父伯母也帮着出点儿力?”胤禛是一张万年冰山脸,说起话来,也是一副长兄教训幼弟的口吻,可这其中的温情却止不住往外溢。
十三阿哥眼便一热。
“你四哥平时也没啥嗜好,也就念个佛,品品茶什么的,没多少开销。自家兄弟,不帮衬你,帮衬哪个?”四阿哥拿眼一瞪,态度越发凶巴巴的。
十三阿哥却好似胸口堵着什么,声音都哽在喉咙里,半晌说不出来话。
“对了,胤禄没来找你么?”胤禛又想起这一茬儿,“我依稀听了他在皇阿玛面前卖好,说是你这门生意他也想掺和,想以内务府的名义,出些银子,入五成的干股。”
十三阿哥没想到十六阿哥这个幼弟竟也这么仗义。
“他说富达礼那个族侄,就是在他手下当差的那个,运气特别好,所以他也要掺合一把,沾沾运气。”四阿哥说到这里,也实在是绷不住了,终于露出了笑容。
十三阿哥一头将担心放下,另一头又悬起了心,越发觉得身上的责任重大,这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翻身的唯一机会,他可不想辜负众兄弟们的盛情。正想着,四阿哥则岔开话问:“刚才听门房说,那几个年轻人都来过了?”
十三阿哥点头,将对几个人的观感大致说了一遍,大多都是赞的。看四阿哥的脸色,薛蟠大约也是对他的胃口,然而提到贾琏的时候,四阿哥沉下了脸,喃喃地道:“贾家、贾家……”
“四哥还在计较贾家在织造任上的亏空?”十三阿哥隐约知道四阿哥为何不喜贾府。
“自家在织造任上奢靡无度,回头拍拍屁股将亏空都留给盐政来添补,哪有这样的好事?”四阿哥冷笑一声。
“我瞧那子侄辈的,倒还行。当是贾氏一族回京之后才成丁的,年纪不大,倒颇为干练。”十三阿哥对贾琏印象不错,顺口说两句好话。
“十三弟要是看着还行,就用吧!回头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入五分股。哼,若是他真有本事,能赚到银子,就许他抵去贾家的亏空!”四阿哥记起旧事,难免气愤。
十三阿哥当年曾随乃兄在户部公干,知道这些旧事的来龙去脉。可是他直到此时,也才明白过来,在自己这位冷面哥哥的心中,贾府的亏空,从未因盐政银子的贴补,而就此填上过半分。
“算了,不说这些。”胤禛收了怒容,“饿了,蹭十三弟的饭!”
十三阿哥赶紧命人传话给厨房,命将晚饭摆到外书房来。
这边刚刚摆上饭,兄弟两个对坐闲话,刚要动筷子,外头却报说是石咏求见。十三阿哥惊讶不小,与四阿哥互视一眼,说:“这才走不久的,不知什么缘故又转回来了。四哥要不要见见?”
四阿哥也有些好奇,他知道十六阿哥说得没错,石咏这人看着不显,但仔细想想,运气是挺好的,随便修个宫门,都能找到当年太皇太后写给皇上祈福的经卷。可见是个有福之人。于是四阿哥就点了头,自己先挟了一筷子小油菜,捧着半碗米饭,慢慢吃起来。
少时石咏匆匆赶到外书房,见到胤禛,吓了一跳。他了解十三阿哥的脾性,在十三阿哥面前敢于畅所欲言,可是在这位黑脸四爷面前,他可真不敢。可是现在人都进来了,少不得行礼请了安,才慢慢将去而复返的原委说出来。
十三阿哥与四阿哥听了,忍不住都生出诧异,四阿哥多少也无心用饭,伸手将碗筷都放了下来。
原来石咏进来所说的,乃是京郊大旱之事。石咏经过树村自家荒山与田亩的事儿,才知道京郊已经旱了这许久,料想整个华北可能都是这样,就想进来提醒一句,看看十三阿哥有没有办法,辗转将这个消息上达天听。
可是四阿哥却听着觉得十分闹心,他在户部,自然知道如今山东河南河北都旱了,歉收是一定的,如今只不知道会有多少地方绝收。四阿哥好不容易忙完公务,来弟弟这里吃顿饭松快一会儿,石咏却追到这儿来给他添堵,四阿哥十分不快,当即板起脸问:“你以为这天下的官员,眼界都没有你的宽,都看不到天上毒辣辣的日头?”
石咏:……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北方大旱,你若是能想到个纾缓一二的法子,便也值得一说。如今只是见到了,便忙忙地来告,跟邀功似的,这有什么功好邀的?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都不沉稳……”
胤禛教训得一点儿都不留情面,其实他心里也是堵得慌,回头赈灾的事,还是得找他的户部。户部要从别的省调粮赈济,就没哪次不推诿的。每每都是户部花了大代价,白花花的库银花出去,都中饱了采购赈济粮那些官员们的私囊,最后落到百姓手里的米粮,就只有贪官们指头缝里漏下来的那么一丁点儿。京畿一带还好,在山东河南一些民风彪悍的地方,回头激起民变,可就真的糟糕了。
所以他教训起石咏来,就也毫不留情。
十三阿哥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出面打圆场,笑着说:“四哥,你让茂行先说完!”
四阿哥胤禛则虎着脸盯着石咏,心想:我看你有什么可辩解的。
岂料石咏当真开口,说:“今日因见到薛文起大哥送来了一只暹罗猪,因此卑职才想起这事儿来,卑职曾经听说过,暹罗产米,米价很低,若是真有需要,是否可以考虑从暹罗进口一些……”
他偷偷瞥眼,见四阿哥脸色依旧沉着,赶紧低下头进行自我检讨:“这事儿确实是卑职考虑得不周详,甚至卑职对这米粮之事,一无所知,原本不该冒冒失失地提起此事,只不过,卑职是想……”
早先石咏从十三阿哥府上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有件事他是一直想向十三阿哥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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