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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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仔细看镜面表面,却没有宋代时兴的磨蜡痕迹。

——难道,这面铜镜,比宋代更要久远?

石咏心头不免有些激动——他手上这一件,就算是赝品,也要比此前那枚成窑的瓷碗要更有历史价值。

他仔细将铜镜看过,当即定下了修复这面铜镜的方略——明日他会去请街口的铜匠李大树帮忙,将两爿镜身都用火n一下,将表面杂质与铜锈都去除,然后再由他矫正镜面的水平度,最后制模,用失蜡法将铜镜的两爿铸在一起,最后打磨光洁,这面铜镜就算是修补好了。

石咏在检查过铜镜的情形之后,反倒觉得那“风月宝鉴”四个篆字实在太过碍事,妨碍他给镜面找平。于是石咏取了一柄铁錾刀,找准最薄弱的一个焊点,轻轻一挑,“风”字就下来了。

石咏如法炮制,将“风月宝鉴”四个字全部取下,丢在书桌旁。

他倒没留神,那“风月宝鉴”四个篆字被取下之后没多久,好端端地放在桌面上,不久竟渐渐消失了。

第二天起来,石咏早已经忘记了那四个字儿的事,他一出门就去找李大树。李大树就是上回指点石咏去琉璃厂的那个铜匠。对于石咏来说“李大树”和“李大叔”发音着实也差不多。

他将来意说明,就要付钱给李铜匠。

“都是街坊,这点事儿,要什么钱?”李大树鄙视地看了一眼石咏手里的碎银子。

“不是不是,”石咏连忙解释,“还要请大叔帮忙,替我准备一点儿纯铜,您这儿要是有陶土我也想再借点儿。”

李大树这才不做声了,伸手掂掂碎银的重量,心知这小子很是厚道,给的银钱价值超过了他说的这些材料,也涵盖了铜匠的手工。

大家虽然都是街坊邻里,可是但只靠着这点儿情分,旁人帮忙就只会点到即止。石咏一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是大致计算过这些花费,才往李铜匠这里塞了这样一块碎银子——

于是接下来一切都非常顺利。

在李铜匠的帮助下,石咏将两爿镜面拾掇干净,敲打至完全平整,再用石蜡填补在裂缝中间,自己将石蜡雕成镜面补完之后的样子,然后用陶土做模,在李大树的铜匠炉子边上将这陶土模完全烧硬,里面的石蜡则完全融去。石咏这才将两爿铜镜和陶土模套在一起,请李铜匠帮忙,往模具里灌上铜液。待铜液冷却,原本碎成两爿的铜镜就牢牢地筑在一起了。

石咏将铸补完毕的铜镜托在手里,仔细观察接缝处。

只见接缝处能看出一道细线,能看出铜色稍许与别处有些不同。这是因为浇筑时用的铜液与原本的铜质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石咏有些郁闷,他已经请李铜匠在铜水里加入少量的锡,可是没有后世的那些工具,做出来的铜锡合金到底还是与原物有细微的差距。但据李铜匠说,石咏的估算已经相对准确,他平生所见,铸补铜器只有这么点儿色差的,算是相当难得的了。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打磨。

石咏是用水磨法,一点点地将镜面打磨平整。这面铜镜两面皆能照人,石咏便少不得要花两倍的功夫。反正他也不着急,尽管使出那水磨工夫慢慢处理,渐渐的那镜面便真的能照见人影,即便是接缝处也不例外。

这时石咏一个人在自己屋里,喻哥儿此刻正在外面的院子里玩儿,石大娘与王氏两个则在另一间屋子里的做活计。

石咏满意地将这面铜镜放在桌上,自己起身活动一下,忽听那面铜镜里有人幽幽地叹了一声。

这一刻石咏当真是吓得毛骨悚然,连忙蹲下,面孔凑在那面铜镜跟前。

只听镜内一个苍老的女声缓缓开口:“是谁,唤醒了朕!”

第7章

中华历史,上下五千年,可哪个女人能开口自称为“朕”的,就只有那一位了。

石咏惊诧之余,颤颤巍巍地问:“您……您是……”

他莫名觉得有些激动,一时竟想不起该去琢磨为啥镜子能出声。

“您是武则天?”

石咏想想不对,赶紧又加:“……皇帝陛下?”

他想想这更不对了,武则天当年逊位之时曾经宣布:“去帝号,称‘则天大皇后’。”

于是石咏小心翼翼地又问:“还是该称呼您,武后娘娘?”

镜子里传出的女声豪气地答应了一句:“这都是朕!——区区名号又算得了什么?”

石咏忍不住要大伸拇指,武皇就是武皇,有这样的气概,难怪她只为自己留下一块“无字碑”,是非功过,任后人评说。

“您……是一直在这镜子里么?”

石咏终于想起来这茬儿。

一直住在镜子里的武皇,难不成是个千年老女鬼一直附身在镜子上?

“自然不是——”

镜子里的女声渐渐显出几分沉郁。

“其实我,只是一面镜子……”

“我是武则天镜室里的一面宝镜,见识过李治设镜以正衣冠,也见过武皇镜殿里的绮丽风景1。只是年深月久,我与武皇朝夕相处的时日渐长,便自觉乃是武皇化身,又或是武皇一缕魂魄,粘在我这镜上,年深日久,只要我这面宝镜还在,武皇便仿佛依旧活在人间,直到……”

“直到你碎成两半?”

石咏不知不觉陷入了这场对话,仿佛面前的宝镜能够说话,一点儿也不突兀。

“不,直到我被人封印。”

石咏一惊,突然想起被他扒拉下来的“风月宝鉴”四个字,难道那竟是封印?

这时候他再去找,被掀下来的那四个字,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这时候石大娘站在屋外,敲门问石咏:“咏哥儿,你这是在与谁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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