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2 / 2)
祝英台有些吞吞吐吐地问:
“我觉得我兄长对你特别和气,比对马文才和傅歧还和气,经常听从你的意见,还对你勾肩搭背,为什么呢?”
她知道梁山伯是个不会吹嘘自己的人,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那个,你很厉害,我不是觉得你不够厉害到我兄长另眼相看才好奇问这个……”
“我明白。”
梁山伯自然明白祝英台是什么样的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笑得如此苦涩。
也是该清醒了。
“昔日吴起为将,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有个士兵生了恶疮,吴起替他吸吮脓液。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此事后放声大哭。”
他看着祝英台,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惯有的那种笑意。
祝英台知道他说话不似马文才那般直击人心,往往有些迂回委婉,所以仔细听着他所说的典故,希望能从其中听懂些什么。
“有人说:‘你儿子是个无名小卒,将军亲自替他吸吮脓液,你怎么还哭呢?’那位母亲回答,‘不是这样的,当年吴将军替我丈夫吸吮毒疮,他感恩戴德,在战场上勇往直前,最终死在敌人手里。如今吴将军又替我儿子吸吮毒疮,我不知道他会死在什么地方,因此我才哭泣。’”
祝英台听完了整个故事,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梁山伯。
见到祝英台愧疚又愤怒的表情,梁山伯像是受了某种诱惑一般,带着安慰的表情,学着马文才经常做的那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似乎能够理解马文才为什么经常这样做了。
梁山伯自认自己从小聪慧,又像是天生的天赋一般,总能早早察觉别人对他的企图。入了学馆中,披着“不拘门第”的外皮对他招揽的人也不是没有,他早就习惯了。
可是看到这样维护又愤怒的眼神时,他还是会心中滚烫一片。
“知道了,就回车厢里去吧,外面风大。”
梁山伯仔细感受着掌下那一丝细柔,狠心抽回了手掌。
祝英台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面目面对梁山伯,被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祝英台竟羞愧的掉头跑了。
在这一刻,祝英台才明白自己害怕的是什么。
“士族则交,庶族则用”的观念,似乎已经成了一种铁律植入了这时代大部分人的价值观里,以至于春秋秦汉时“伯牙子期”一般的美好情感,已经变成了被功利包裹的笑话。
一时间,祝英台竟有些讨厌马文才拐弯抹角的让自己去追寻答案。
哪怕是马文才开门见山的直接击破她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比如今梁山伯好似轻描淡写的引经据典要温柔的多。
连梁山伯这样的人都已经看开了,并觉得这理所当然,她又能改变些什么?
哪怕再来一次“梁祝”,哪怕梁山伯比马文才、比傅歧更加优秀,可他是寒门,注定了梁山伯依旧只能“呕血而死”,自己也依旧只能“撞碑化蝶”。
除非打破这个世道的规则,否则将她永远找不到心目中的“乐土”。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马文才:(哼着小曲)手撕蝴蝶,我最爱吃啊,啦啦啦……
第162章 祝家之谜
祝英台走后,梁山伯也翻身上了驴, 被冷风吹拂着,似乎那寒冷也浇灌进了他的脑袋,让他心中刚刚生出的滚烫又冷静了下去。
有些话, 他没法对祝英台说,譬如祝英楼对他不同寻常,对马文才和傅歧却多有苛刻,是因为祝英楼潜意识里,便没有把他当成可以“拐走”妹妹的对象。
以英台保护者自居的嫡亲兄长,在寻找接手自己任务的“对象”时自然诸多挑剔,这种考量和审视让他产生了居高临下的疏离感,可他梁山伯是寒门,是和祝家的世界云泥之别之人,在他的观念里, 和他同样出身、经历的妹妹,便不可能把他梁山伯放在眼里。
还未进行“审视”,他便已经被淘汰了。
这样的话,又如何说给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的祝英台听?
就连刚刚驿站之事,祝英楼虽然赞赏他细致入微,精明可靠,可也未必没有“也只有寒门出身的穷酸小子才计较这些豆料和不值钱包裹”的意思。
马文才虽也看不起寒门,却更瞧不起品行不良的笨蛋。
即便是马文才这样,也不是一开始就对他友好的。
说到底,在没有与之同患难、共生存之前,士族们也没有义务去莫名其妙地对一个“低贱”的吏门之人交付诚心。
所以就这样吧,做好自己,不妄自菲薄也不好高骛远,这才是他梁山伯的“处世之道”。
祝英楼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人,除了马文才和梁山伯,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祝英台。
祝家父母的性格,都是无法让人产生“亲切感”的类型,祝英台穿越过来不久,只是为了掩饰本性不被当做妖怪烧掉,都要拼尽全力,更别说和祝家人如何亲密。
祝英台也不是没有奢念的,她原想着,自己硬着头皮提出想要女扮男装上学这种事情都能被允许,说不定祝家人也不过是外冷内热,其实也不是那么拘泥于礼教之人。
可在祝英楼身上,祝英台彻底打破了这种奢望。
在接下来的旅程里,祝英台少见的沉默寡言,加上返程的路途十分无聊,以至于连最粗神经都傅歧都感受出了祝英台的变化。
对于祝英楼来说,妹妹突然“文静”了不过是回复了应有的样子,之前又哭又闹才是“抽风”了。而马文才心中知道她在抑郁什么,只等着她自己想清,竟也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
傅歧是个爱热闹的,马文才养伤,梁山伯正经,这一路上全靠和祝英台聊天玩笑打发时间,祝英台一安静,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傅歧。
“你怎么死气沉沉的?”找了个空,傅歧拉住梦游似的祝英台,“谁欺负你了不成?”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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