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懿贵妃吓得差点惊叫出声:“陛下,太危险了,快下来!”
昭帝自然是不会听的。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够到了那高高枝头,将风筝摘了下来。接着一扬手,将风筝扔了下来。
恍惚间,懿贵妃好像又看见当年那个坐在墙头上,朝她扔了个陶埙的少年。她好容易回过神来,接住了飘飘摇摇的风筝,又见昭帝一个利索翻身下树来,拍下衣摆得意自夸道:“怎么样?朕的身手可还不错?”
懿贵妃捂着心口上前捶他肩膀道:“陛下可不要这样吓人了!”
昭帝使劲弹了下灰不溜秋的风筝道:“怎算什么。你忘了朕那年初见你,就是爬了墙头看见的?那回朕还仍扔给你一个陶埙,你可还记得?”
懿贵妃抱着风筝红脸道:“臣妾当然记得。这陶埙,今日臣妾也带出来了,想着能为陛下吹奏一曲呢。”说罢便当真从袖中拿出那陶埙来,细细吹奏了一曲“诉衷情”。昭帝温柔望着她,用指节轻轻叩着那老母鸡风筝,为她合着拍子。
……
白日盛宴结束后,昭帝犹嫌不够,又带着懿贵妃去了勤政殿后院一处小亭子里,说是要再自家人为她庆贺一番。因此不出意外的是,钟离也在。
钟离依旧坐在轮椅上,冲她行了个江湖礼:“钟某见过娘娘。”
昭帝拍他肩膀道:“现在是自家人聚在一起,你不要太客套。现在她是你皇嫂,不是娘娘。”
钟离又笑道:“皇兄皇嫂二人真是伉俪情深了,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昭帝哈哈大笑,为他倒一盏酒道:“你这话说得不错。”
懿贵妃以袖掩面,啜饮着清酒,心里却打起鼓来:这伉俪情深向来是用与正妻的,昭帝却一点却不反对钟离说这话。再想想去年中秋他送她的那些“凤凰振羽”,懿贵妃的心里,悄悄生起了一些从前从不敢有的期待。
有朝一日,她真的会成为这个人的正妻,穿上皇后礼服,与他一道站在墀阶上并视天下吗?
她痴痴望着正与钟离举杯言欢的昭帝,直到昭帝也看向她,将脸凑过来道:“爱妃姐姐,你瞧什么呢?朕今日格外好看吗?”
懿贵妃慌乱瞅了眼钟离,钟离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将头转向别处去。她嗫嚅道:“陛下,您喝醉啦。”
钟离见气氛不大对,便清清嗓子道:“皇兄,我是真有些醉了。我出去醒醒酒啊。”
他转动轮椅,走出一阵后再回头看,只见昭帝已将人拉到自己膝盖上坐着,两人你侬我侬的也不知在干什么。他笑了笑,径直出了勤政殿。
外头月色正好。初夏的晚风非常温暖,送来阵阵叫人瞌睡的虫鸣。钟离心里却落寞得很。
自从万太后离宫后,昭帝又借着画舫一事将宫中剩下的太后眼线一网打尽。如此一来,他便打算挑个合适的时机,将自己尚且存活于世的消息慢慢放出,从此他司寇珉便可光明正大地出入皇宫,做回名正言顺的皇子了。
可钟离并不开心。眼看昭帝日日有温香软玉在怀,再想想自己这残疾之身只怕要孤独终老,他实在落寞得很。
将轮椅停在御湖边,钟离静静看着那初露尖尖的荷花沉思人生。思着思着,突然听见一阵响动。一回头,正看见一个面孔熟悉的美人,着一身素青衣,跌跌撞撞朝他奔过来,口中叫道:“姐姐!你怎么跑湖边来了?不是说自从上次落了水,你就怕水了吗?”
钟离莫名其妙想赶紧躲开,可他到底转着轮椅行动不便。只见那女子身形一扑,已经倒在他身上,香软玉臂勾在他脖子上,朝他呼出一股酒气:“姐姐!咱们别在外面吹风啦,回去睡觉吧好不好?”
“唉,你放开我!你不要命啦?”
钟离大惊,这不又是上回那个将他扑倒、甚至还痛骂他一通的万嘉嫔吗?钟离只觉得头疼,怎么偏又撞上她?若是教昭帝看见了,那简直就是修罗场了!
“姐姐!跟我回去睡觉嘛!你干嘛坐着不动?”
向来好脾气的钟离简直想怒吼一声:“你倒是放开我我才能动啊!”无奈万嘉嫔醉得厉害,整个人像摊泥石流般缠着他。正推脱间,突然树后又钻出一人,见此便尖叫起来,正是万嘉嫔的姐姐万才人!
“你是谁?快放开我妹妹!”
万才人也喝得醉了,上前便对钟离拳打脚踢。钟离又不敢对宫妃还手,正暗叫自己命苦时,从勤政殿跑出来与懿贵妃一起赏月的昭帝,已经被万才人的尖叫惊动了,正朝这边而来!
第32章 身孕
钟离却还不知道皇兄皇嫂正往这边来。他被醉成一滩泥的万嘉嫔缠得心惊胆战, 生怕有宫女找来看见, 那时可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却不料万才人见妹妹摔在别人身上, 她就过来要拉起妹妹。结果用力过猛, 反倒拖着万嘉嫔一起摔到地上去了。万嘉嫔“唉哟”一声抱怨道:“谁摔我?我脑袋好痛!”
钟离脱口而出道:“没事吧?”
这句话无论是语气还是遣词, 都太不合规矩了。钟离心中一惊,好在那二人正抱成一团哈哈大笑,谁也没听到, 谁也没答话。这时, 昭帝和懿贵妃终于从一丛树后转了出来, 一眼便看见这番热闹场景。
“怎么回事?”昭帝皱眉看着滚在地上的两人, “怎么又是她们俩?”
懿贵妃忙叫身后宫女们去搀起二人,只见万嘉嫔已经醉得昏睡过去了, 犹抱着正在唱歌的万才人不撒手。她好笑道:“跟这两人的宫女可真该挨打, 都上哪去了?由得她们这样胡闹。雪茶,快叫人送她们回宫去,好好醒醒酒。”
昭帝摇摇头,走过来拍拍钟离肩膀道:“没吓着你吧?”
钟离挤出一丝勉强又心虚的笑容:“多谢皇兄关心, 我没事, 只是有些困倦了,这就回去罢。”
昭帝挽留道:“天已这么晚了,不如你今夜就歇在宫中吧。”
钟离推辞道:“不必了。若再遇上出来闲逛的哪位娘娘, 岂不更尴尬?”
昭帝看了看那被扶远了还在唱歌的万才人, 心道也是, 只得放他去了。
钟离来时是一个人, 现在回去也还是一个人,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老长。他由侍卫引路慢慢走着,怎么也忘不了方才万嘉嫔扑在他身上的时候。
并不为起了色心,只是万嘉嫔给他留了满怀的香气,实在叫人难忘。他认得那是一种极贵重的异香,叫做紫珠香,就是在皇宫里也很难得。更何况因它香味素来微淡,想来宫妃们是不爱用的,却不想万嘉嫔竟持有此香。
钟离转头望着夜色里波光粼粼的御湖,遂想起一件旧事。
那是在数年前,他和皇兄都还是少年皇子的时候。有一回父皇训斥他性情软弱不中用,他便跑来御湖边默默哭泣。谁料一个进宫来拜见万皇后——即当今万太后的小女孩,竟过来丢给他一片手帕,叫他道:“喂,别哭啦。这么好看的脸哭成这样也不好看了不是?”
他愈发觉得丢人,没有接过。那女孩想是觉得自己被轻看了,便噘嘴怼了他几句便被嬷嬷们抱走了。那手帕却被他从此留了下来。
钟离停住轮椅,从怀中掏出块旧丝帕,上头纹绣花鸟的色泽已经有些黯淡。可若放在鼻尖上细嗅时,却仿佛还能闻到那股似曾相识的紫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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