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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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师跨进门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长喊了起立。同学们都集体站起身,用前所未有的整齐大声喊道:“老——师——好!”

在喊出这句老师好后,很多人的眼眶都红了。

因为这将是最后的课,这也将是他们对老师们喊的,最后一声,老师好。

“快坐下,坐下。”老师们多半是含笑,看着眼前这帮小鬼头,他们每个人都在这个学校里呆了超过十年,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可是每当这种时候,都好像大家的心脏被一起打通了一样,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力量。

除了十五班,阮恬也能听到从别的班级传来的,这样震动心灵的声音。

阮恬虽然地复读高三,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股力量。它是从别人的心脏传来的,又将通过她的心脏,传递给别的人。

老师们这个时候,多半会说一些激励人心的话,预祝大家高考成功,上一所自己喜欢的、理想的大学。至于讲题,已经讲得太多太多,这时候不需要了。除了数学老师在最后关头冲进来,给大家讲了一道他压的题,觉得百分百会考,然后引发了哄堂大笑之外,再没有了。

倒是语文老师蒋老师来的时候,给他们讲了点别的东西。

他坐在讲台上良久,然后摘下眼镜,露出一张娃娃脸,他明明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却早早灰白,跟平时活泼风雅的他很不一样。

他抬起头说:“别的老师,都是来激励大家考一个好高中,那么老师,就说一点别的。”

“老师这一生,其实是个失败的人。”他先说了一句。

同学们看着他,他怎么能叫失败呢。他却摆了摆手:“等我说吧。说来可笑,老师这辈子也是有理想的人,我曾不甘心应试教育的模式。把作者的一句话解析出七八层意思,有意思吗?我曾经用别的办法,教过我之前的学生们,可是在应试体制下,这些举动都是害人的。”

“我仍然希望,你们能考上一个好大学,那就不得不随波逐流,不得不去适应应试教育。那我想,退而次之吧,教了这么多年的语文,我总该能教出一两个文学家、小说家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年纪越来越大了,理想越来越远了。我并没有放弃我的理想,可他们一日一日地变得更加可笑。”

“有理想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是很可怜的,比没有理想的人还可怜。但正是因为理想,你才能约束自己,去做很多对的、跟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的事情,去约束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所以,”他最后戴上眼镜说,“老师还是希望你们都是有理想的人,勇敢去,去对抗生活加在你们身上的东西。”

十七八岁的孩子,还太年起,生活的画卷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几乎都是美好的一面,不能理会老师这番话的含义。他们只知道,看着他们的老师,竟然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他是沉重的,又是超脱的。跟他之前表现在他们面前的状态完全不同。

理想,这是一个常见,而又不常见的词。

人的所谓理想,其实很多时候,更加接近于一种信仰。让你活在这世上的时候,心中有所指引。

阮恬看着蒋老师,许久许久。

她想,她有理想吗?

是有的吧,而现在,她就将走向理想所在的地方了。这让她心中坚定,这能让她从容不变。

高一、高二均已放假回家。为了腾出教学楼布置考场,整个高三都暂时搬到了实验楼去住。实验楼周围大树茂盛,初夏的阳光透过无数枝叶间的空隙,细细碎碎地洒在走廊的地上。

阮恬正在走廊尽头看书,终于接到了母亲按捺不住打来的电话。她按通了喊:“妈妈,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冒出阮母的声音:“甜甜啊,明天就高考了。我想着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妈妈给你送过来。想不想吃什么啊?清蒸黔鱼?红烧肉?”

母亲这明显是紧张了,她听得出来。她还没告诉母亲清华自招降分录取的事,想考完了再给她们一个惊喜的。

“没事的妈妈。”阮恬说,“学校里吃得很好,您别担心。”

“我听说,有的家长是要陪考的。你看……”

“这更不要。”阮恬笑了,母亲这是关心则乱。“您别来这些了啊,不然不紧张都被您弄紧张了。”

一听女儿这么说,阮母连忙说:“好、好,我不说了嘛。”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是天下父母所共有的。

阮恬再跟母亲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然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跟你母亲打电话啊?”

阮恬回头,看到陈昱衡站在身后,靠着墙,穿着件黑色短袖t恤,手腕上带着一个怪模怪样的表,以及他那串黑色手珠。

阮恬皱眉:“你在背后偷听人讲话?”

“冤枉”陈昱衡笑了笑说,“出来问你个问题,看你讲电话,我才在旁边等的。”

阮恬拿过他递来的试卷,读完题目就得出解题过程,头也不抬,向他伸手:“拿笔来。”

她这一刻显得特别大佬。

陈昱衡不由觉得好笑,把笔递过去,老实地听她讲完解题过程。

讲完之后,阮恬把试卷递给他,说:“差不多了。”

“嗯?”

“我是说,你二本差不多了。没意外的话。”阮恬说,陈昱衡这段时间都挺努力的,聪明人只要努力起来,进步非常快,毕竟大佬可是说是从超级吊车尾到今天的。

“啊。”他还挺失望的样子,站在阮恬身边,也靠在栏杆上,“也就差不多啊,我还以为我这么努力,能上个一本什么的。”

阮恬都懒得白他,几个月突击能有这个成果很不错了。还一本呢,痴心妄想。

两人静静地靠着栏杆一会儿,阮恬看到他的手横在栏杆上,那个怪模怪样的表,在阳光下显得更怪了,她说:“你这表……看起来很丑啊。”

陈昱衡噗嗤笑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丑吗?”

“绿绿的。”阮恬实话实说,“谁会做这样的表盘。到底是什么?”

“绿水鬼。”陈昱衡淡淡说。

绿水鬼?阮恬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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